沈用晦他们一路救人集结的队伍,共有一百多人,其中有一半是有能力战斗的。这些人分成了三个队,一队二十人左右。
三队进了紫藤的领地寻找物资,迟迟不归,沈用晦带一队来找,袁彬则带着二队留守原地。
没想到沈用晦这一去就是去了三天,原地留守的人坐不住了,人心浮躁间,突然队里的侦查人员说,听到了不远处有股丧尸正在往这边游荡。
队伍准备抛下沈用晦他们先行离开,袁彬暴怒不已,但他们从z市基地带出来的几名亲信都被沈用晦带走了,他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最终拼死只保住了一辆车。
沈用晦听完之后,沉默不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甚至连一点意外都没有。
袁彬看着他,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的对沈用晦这副永远不冷不热的态度很生气,但有时候又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悲哀。
尽管沈用晦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悲哀。
两人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花海,在紫藤花的一束根系下面,找到了死去的队友。包括那几个跟他俩从z市出来的士兵,无一生还。紫藤花用树根把他们的身体绞成了几块,还没来得及吸作养分。
“回去吧。”埋好遗体,沈用晦说道。
“回?回哪儿?”袁彬奇道。
“跟我来。”
走到大槐树附近,顿时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谢初蝶架起一口大锅,正在那里煮方便面。
见到严昭著,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沈用晦最后提出,希望能跟着他们一起上路。
“我们可以自己负担食物,只希望能跟你们借一些水。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他最后说道,“不过,我们中间没有拖后腿的人,一起的话,速度会比之前快很多。”
严昭著他们还要在中途拐个弯,去一趟高寒家里,沈用晦对此表示可以接受,因为就算再多拐个弯,也比他们两人自己走要快得多了。
两边都是赶路心切,达成一致后,当即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袁彬和齐东晁一个痞一个二,都是外向直爽的性格,火速养成酒肉情谊,这饭吃着吃着,席间便只能听到他俩大着嗓门的谈话声。
袁彬一肚子的憋屈,早就有点按捺不住,登时抓住机会尽数倾倒了出来。
“不是吧,还有这样的极品,明明是你们救了他们,结果恩将仇报还这么理直气壮啊。而且很可怕啊,一个人极品不算什么,居然一百多人都这么极品!”齐东晁听得连连咋舌,用手指去戳身边高寒的腰,“阿寒,你说,是不是啊?”
高寒吃着饭让他一阵乱戳,痒得不行,也不答话,只管把他的爪子一遍遍砸开。
严昭著连连摇头,前阵子还说要温水煮青蛙呢,这都直接骚扰上了。
谢初蝶说道:“正常的。现在是个缺乏主见的世道,在一个群体中只要有一个人出来做主,其他人就会忍不住地去听他的话。所以,即使一百个普通人里只有一个忘恩负义的,那也够了。”
“唉,末世啊。”
一众人居然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了末世社会的道德沦丧。
严昭著索然无味地站起来,溜达到老槐树下面。他本来想在这里坐下冥想一会儿,抬头往上看看,改了主意,抓住几根横枝,蹭蹭两下爬了上去。
找到一根粗壮的分叉,背抵树干盘膝坐好,开始梳理自己的精神力气旋。
他的精神力气旋,现在呈现一种非常诡异的,但看上去又很和谐的状态。
不但在自旋,还在震动,小范围的震动又形成大范围的波动,有一种莫名的玄妙感。
这样的精神力气旋,潜意识资料里从来没有提到过。
阿酷这些天冒头说话的次数很少,一直处在沉寂当中,严昭著把它唤出来,先问了问它最近的状态。
阿酷的电流音时断时续,居然显得有点委屈,“这段时间耗费的能源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存储的能源不多了,这个破载体又无法充能,只好少说少动省着点用了。”
“等上了帝座号就好了。”严昭著安抚道,“我的精神力气旋现在有点诡异,你帮我查查是什么情况。”
阿酷听完他的描述之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吐出一句:“幸亏这是在地球,要是在蜃西主星,你就要被送到研究所去了首长!”
用精神力把异能能量同化吸收,这是蜃西主星研究院的一个滞留课题,科学家们钻研上百年,都没能成功。
没想到却被一个混血儿给做到了!
把精神力震荡成波就更不用说了,这种事压根闻所未闻,以阿酷的身份权限所能接触到的资料里,从来都没有过类似的记载。
所以这位新首长到底是一个什么人???难道他其实是比蜃西人还要高级的生命???
严昭著听完他的解释,问道:“蜃西人很注重对异能的研究吗?”
“当然了,毕竟宇宙里的碳基生命这么多,随时都可能有星球渡劫成功,一旦渡劫成功,他们很快就会发展起来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他们渡劫的时候,就把隐患掐断呢?你们的科技那么发达,难道连消灭一个星球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还是趁星球渡劫的时候。”
“首长,你这句话戾气好重啊!”阿酷觉得严昭著语气有点不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啦,不过宇宙文明公约就是这么定的,大家默认,不准欺负还没发展起来的小星球。反正整个宇宙那么大,而且还在不断扩张,资源多得用不尽,低等文明圈地种田,高等文明开拓无人疆域,说是存在隐患,其实现在是和平时期啦。”
严昭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嗯首长你快说,说完我就去休息节省能源了。”
“蜃西人不是碳基生命吗?”他问道。
“这个……”阿酷有点为难,“虽然蜃西人的遗传物质也是碳链构成的,不过他们对自己的定位好像一直存在争议。”
严昭著说着,“他们定义不了,我们也定义不了吗?既然蜃西人和地球人生理构造几乎相同,又不存在生殖隔离,他们怎么可能不是碳基生命?”
“这么说也对……”
“既然是碳基生命,又已经有了基因护盾,那么肯定经过了渡劫吧?”
阿酷迟疑了,“按理来说……”
“按理来说是的,”严昭著说,“可是为什么,别人在渡劫时觉醒的能力是异能,而蜃西人的能力却是精神力?”
“……”
有句话说,你知道得越多,你就知道得越少,这话虽然听着玄乎,可严昭著现在就有了这样的一种感觉。
知道得很少的人类,以为末世是一种陨石病毒带来的天灾。他们只管挣扎求生,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严昭著知道这是文明走入宇宙前,为进化而必须进行的渡劫。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很多很多的事,可是知道得越多,就越显出自己的无知。
他透过眼前遮遮掩掩的紫藤花帘,看向外面的花海和村庄,一公里的范围内荒无人烟,只有一片广袤的田野和稀稀拉拉的小房子。
从这个角度看去,一公里的范围,已经是极其开阔的视野了。
可是对比头顶湛蓝的天空,和天空之外深藏的世界真相,这方小小的田野,也不过是一粟之于沧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罢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再想这些杂七杂八。至少,在末世前,他有再多不凡的阅历,都不可能见识如此浩瀚如此开阔的世界,不可能直面宇宙的广博。黛弥尔留下的这笔遗产,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有从未有过的胸襟和格局。
他坐在树杈上冥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将精神力一点点巩固在e级的境界上。
这时,紫藤花帘发出了“扑簌扑簌”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外面天色昏黑,原来已经是傍晚了。
沈用晦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抓着树枝支撑身体,脚下踩一截树杈,站在他的旁边。
“你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他说道。
“有什么事吗?”
“晚饭在煮,叫你等会儿下去吃饭。还有,大家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明天上路,征求你的意见。”
“我都可以。”
“好。”沈用晦说着,犹豫了一下,没有下去,反而两三下窜上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感受到身边重量的落下,严昭著诧异道:“你干什么?”
沈用晦指了指远处一条花枝,“你看那里。”
他话音刚落,那条花枝突然从中间断开,下半部分整个消失不见。
他伸出手,花枝柔顺地躺在他的掌心,两头软软地垂落下来。
“你是双异能?”
“嗯,”沈用晦抿了抿唇,“这是我的第二种异能,空间。但是它只能撕裂空间,还有折叠空间,也就是隔空移物,没有储物的功能。”
严昭著接过紫藤花,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既然这样,你应该把这个异能捂得严实点才对,万一别人误会你其实能储物,可不就冤大了?为什么告诉我?”
“我知道了你的空间,你也知道了我的,我们扯平了。”他说,“你要是愿意,理解成互相握着对方把柄也行。如果我把你的空间说出去,你也可以把我的说出去。”
严昭著盯着他,“要是这两件事同时说出去,我身上没有异能波动,别人宁肯认为你有空间,也不会认为我有。”
“我知道。”沈用晦很干脆地说。
严昭著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你知道?你知道还告诉我?沈长官,别怪我话说得直,你脑子没病吧?你到底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沈用晦一顿,“也许你习惯性不信任别人,不过我是想说,你可以试着信任一下我。”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严昭著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我们就一块走段路,马上就分道扬镳,用得着扯什么信任不信任的?”
沈用晦一时无言,他其实只是对严昭著这个人颇为好奇,想要跟他交个朋友。
也许还有一重原因,那就是只有在真正面对这个人时,脑子里那个魔性的形象才不会出来作怪。
这天晚上,沈用晦睡得依旧不好,他还是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个竖中指的严昭著。
不过他已经想开了。
他的脑子里,时常会浮现一些极其逼真的场景,犹如身临其境。这个魔性的严昭著不过是其中之一,不过是清晰了点深刻了点,此外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如果让他自己来选的话,他宁愿看到的是严昭著,而不是别的那些场景。
袁彬和他睡在一个屋里,见他迟迟没有入眠,出声问道:“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沈用晦想了想,问道:“如果你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个人,白天也想晚上也想,闭上眼就能看见他,这是为什么?”
“卧槽!”袁彬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瞪得铜铃大。
“你你你他妈居然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