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隐有一愣,琥珀色的眸子里水光流转,大概是因为醉了,脑子转不过来,所以在勉强理解他说的话。
半晌,她大概也没有理解得过来。
而是搭在他胸膛的指尖忍不住,动了动。
她似是在摸一堵墙壁,碰了碰,贴了贴,然后半眯起眼,醉眼朦胧,“这是哪里?”
方喻同眸色变得喑暗难明,低哑着声音说道:“阿姐,这是我的心。”
阿桂鸦睫轻颤两下,又半歪起脑袋,腰细腿长半倚在榻上,“我要睡了。”
“睡吧。”方喻同垂下眼,细长指尖替她拢好衾被,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才道,“阿姐,快些睡。”
像哄小孩子那样。
阿桂眼睛阖上,不过须臾,又睁开。
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映着他好看的脸,“为何你的嗓音哑了?是不是着凉了?”
就连醉了,也在关心他。
方喻同垂眸凝着她酡红的脸颊,还有那媚眼如丝水光流转的醉眼,别开眼,僵着身子回道:“未曾。”
“你骗人。”阿桂的手不知何时从衾被中偷溜了出来,攥住他的衣袖,娇声道,“你骗我。”
方喻同脊背越发僵直,他没想到,阿姐喝醉酒会是这个样子。
像小孩,颇有些蛮不讲理,却又,可爱得要命。
他抿起唇角,微怔片刻,而后回转身子,弯腰在她身边坐下,“好,我不骗你,我是着凉了。”
阿桂仰着脸,注视着他,长睫扑闪,醉意熏酡。
她喝醉了,反应便迟钝,过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忽而身子往床榻的里侧挪了挪,空出一大片位置出来。
“那...分你一半,你也好生歇息。”
方喻同挺拔的身影立在床侧,望着衾被之中,她腾挪出来的空处,好像还散着她身上幽幽的体香。
喉结颤动两下,方喻同攥着手掌,哑声道:“阿姐可知你如今在说什么?”
阿桂双瞳澄澈,醉意便像缭绕其中的浅浅迷雾,眼波流转,更显得柔婉娇媚。
她咬着唇角,半歪起脑袋,纤纤素手抱起自个儿的绣枕,也往空处扯了扯,“我的枕头也分你一半。”
方喻同轻轻蹙眉,忽而又轻笑出声,当真坐到了榻边,佯装要脱鞋,“阿姐,那我可真躺下了?”
阿桂脸蛋红扑,抱着衾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就像是...对这一刻万分期待。
方喻同动作一顿,放下脚,重新站起来。
他当然不可能真脱,方才,只是试探她有没有真醉而已。
如今这样,看来是真醉了。
也不知道她平日里清醒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才醉了一些,就不小心暴.露无遗,将那水面之下的冰山一角给迫不及待地抬了出来。
方喻同弯腰,复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阿姐,你醉了,快些睡。”
阿桂原本眸子被醉意水光给洗得亮晶晶的,忽而见他起身,好似不打算躺下,那眸子顿时瞪圆,更加因为气愤而透亮。
“你为什么不躺下?”
“你这是看不起我?”
方喻同:......
“我知道了,你就是嫌我身上有味道,恨不得对我敬而远之。”阿桂说着说着,忽然小声啜泣起来。
泪珠儿颤颤从鼻梁滑落,身子在衾被里颤着,伤心得不能自已。
没想到她这泪说下就下,方喻同愣在原地,也是有些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
见她哭,既心疼,又有些啼笑皆非。
若她明日醒来,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只怕会钻到地底下去,再也不敢见人了吧。
方喻同忍不住勾起唇角,抬手替她抹脸上的泪痕,“好了,别哭,是我的错。”
“......可我已经沐浴,还用了干桂花,身上是香的。”阿桂还在抽抽搭搭,哭得眸子湿漉漉的,酡红小脸满是泪痕。
方喻同手足无措,声音却有些哑,他一面给她擦泪,一面安慰,总算让她止了泪。
不过泪是止住了,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越更严重。
她指尖捏着衾被,半张脸都挡在那芙蓉绣纹缎面之下,只露出那双水光澈澈的琥珀色眸子,忿忿道:“你若是嫌我、厌我,直说便是,也不必装模作样说些好听的漂亮话来哄我开心。”
方喻同哭笑不得,无奈诉衷肠,“阿姐,我可都是肺腑之言,哪敢诓你。”
阿桂纤长的指尖稍稍松开,好似那指尖也染上了醉意,指甲粉润干净,又拍了拍她身边的空处,“既是真的,你为何不躺下?”
好吧,看来这醉酒的人都要有个较真的地方,她今儿是跟他躺不躺下这件事过不去了。
方喻同轻咳一声,然后又将她和着衾被往里头推了推,再和衣躺下。
就躺在床榻最旁边的地方,半边身子悬空,脊背抵着床榻最外侧的木板。
即便这样,他仍然心神不宁,目光飘忽,浑身像着了火似的,恨不得浸到冷水里头去冷静一下。
鼻尖全萦绕着她的味道,一勾手就能触到她的手臂。
这叫人如何冷静。
偏偏这时候,阿桂翻了个身,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耳畔。
那琥珀色的眸子澄澈漂亮,就像会勾人的小钩子一般,要将他狂跳的那颗心给勾出来。
她抿着殷红的唇,嗓音轻飘飘又软乎乎,似嗔似娇道:“你快掉下去了呀。”
随着她话音落下,方喻同还真就翻了个身,直接掉了到床榻之下。
他甚至想装晕过去,不要再面对醉酒的她。
这实在,太难了。
比连中三元还难,真的。
可是喝醉了的阿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把他重新捞回了床榻之上。
还给他贴心的,盖了她身上一半的衾被。
“怎样?舒服些了吧?”阿桂轻眨了一下眼,朝他莞尔一笑。
方喻同双手捏成拳头,额角暴起隐约可见的青筋。
不舒服,要命。
阿桂又半眯起眼,疑惑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起先嗓子是哑的,这会儿直接说不出话了。”
她敲敲脑袋,又摊手过来,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那皓腕纤细盈白,宛如摄人心魄的妖精,一寸寸向他靠近。
方喻同身子僵得笔直,只能任由她滚烫柔软的掌心在他额间贴了贴,然后又贴了贴她自个儿的,再贴贴他的。
几番比较下来,铺天盖地好像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桂花香,是染在她肌肤上的,清浅又馥郁,似乎闻着闻着,便能让人沉醉。
就着摇曳烛火,阿桂雾濛濛的醉眼抬起,带着不自知的妩媚,却又澄澈干净。
“小同,你怎的冒这么多的汗呀?”
她拿起榻旁的帕子,替他擦着额角,“千万莫要病了,会心疼的。”
方喻同望着她眸子里湿漉漉的水汽,心口好像是停跳了无数拍。
“阿姐知道我是谁?”
他好像说了个笑话。
阿桂“噗嗤”笑出声来,嗓音清脆,一头乌发在枕间缠绕,发香四溢,“你说什么呀?你是谁我还能不知道?又不是傻子。”
她言语清晰,双瞳澄澈,纤纤素手抵着他胸膛,指尖轻轻敲了几下,“你是小同呀。”
“嗯,我是。”方喻同弯起唇角,眸色深暗,将她几缕碎发拨到耳后,“阿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阿桂星眸朦胧,长睫轻颤,好像又在费力思索着这个问题。
半晌,纤白细指才重新轻轻点着他的颈窝,“很久了呀,我一直就喜欢你的。”
“不是小时候的那种喜欢。”方喻同也不确定她如今喝醉了,和她说这些她能不能听懂。
但让她思考问题,总比她无所事事,自由发挥起来要好得多。
“阿姐,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能听懂吗?”方喻同嗓音低哑,耐心地教她。
阿桂轻哼一声,不高兴道:“这有什么不懂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傻?”
方喻同有点窒息,连忙摇头否认。
这时候的阿桂很好哄,像小孩子一样,哭笑都像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还将红唇抿成一条线,不高兴的模样,如今又甜甜笑起来。
她单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还在揪着他领口绣着的松竹暗纹玩儿。
不过很快,她大概又觉得他的领口玩腻了,所以皙长柔嫩的指尖往上移,经过他的喉结,再到下巴尖儿,又用指腹轻轻摩挲起来。
她笑着回应道:“男女之间的喜欢,我知道的呀,就是想要同床共枕一辈子呀。”
“嗯。”方喻同艰涩回应,喉结滚动两下,身子酥麻无比,完全动弹不得。
“那你呢?你要不要和我同床共枕?”阿桂歪着脑袋,“嗯......就从今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