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瞳孔中映出少年嚣张的猩红眸色,她刚要呼救,就见对方伸手在她嘴前虚划了一下,上下唇立刻粘了起来,呜呜发不出声。
“小声点,”少年懒洋洋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不远处的卖货小哥听到动静往这边瞥了一眼。见是一对年轻男女,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每天天山脚下多得是道侣吵架,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司千咒微微弯腰,贴近阿璃耳边道,“你瞧,没人管你呢。”
炙热的呼吸轻喷在阿璃的耳廓,她抖了一下。
“你去吧。”司千咒对给阿璃领路的修士说。
修士目光呆滞地点点头,转身朝右边山路走去。
似乎看出阿璃在用眼睛问他修士去哪?司千咒笑着用口型说,跳崖。
阿璃心中一凉,想起昨天那只被捏死的血蝶。这个修士和血蝶一样在对方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走吧。”司千咒笑吟吟道,扯住她的手腕消失在空气中。
光芒再次亮起,阿璃还未站稳就觉手腕被人迅速甩开,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是没想象中那么疼,她爬起来发现,原来是摔在了地毯上。
这是一间食肆的包间,地上铺着厚厚的葡萄灰地毯,上面放着一张食案,整齐地摆着酒壶和几个果盘。
阿璃正疑惑为什么到这儿来,抬起头,看到红眸少年一脸厌恶地拿起布巾擦手。
“下次不要随便碰别人的手。”少年冷冷道。
阿璃惊讶地睁大眼,这人不但精分还擅长失忆吗?到底是谁抓谁的手啊?
“我阿兄在说我,他可守身洁玉呢,不小心吃到母鸡都觉得自己脏了。”司千咒懒洋洋地把布巾丢在水盆上,在阿璃对面坐下。
“你如果不想在外面可以滚回来。”司千夜语气不善。
“阿兄我错了。”司千咒忙道,如果让阿兄占据这副身体,等他出来就只能看到对面躺着一具尸体了。
阿璃抿抿唇,原来还分哥哥弟弟。看上去哥哥话少心冷狠,弟弟话多像病娇。
司千咒抬起眸,肆无忌惮地在阿璃脸上溜了一圈。昨天晚上黑布隆冬看不清,只觉得她眼睛挺好看,被他欺负的狠了,眸子里蒙着薄薄一层水光,湿软清透可爱极了。
这会儿在自然光下看,少女不光眼睛好看,鼻子嘴巴下巴脖颈哪里都好看,皮肤白里透红,唇色水红透亮,就像一块好看又好吃的芙蓉糕。
司千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怨不得那位上神小心翼翼护着你,我听说上神们都挺无情的,活得太久心如坚冰,让他们动情可不容易。”
阿璃心道,还好意思说别人心如坚冰?
司千咒又盯了阿璃一会儿,“奇怪,没我的血你是怎么解的恶咒?他就那么厉害?”
他等了等,见阿璃一直不理他,眸中的笑立刻就淡了,“不回答?看来你昨天苦头还没吃够,让我想想”
少年红眸轻眯,视线落在少女交缠的手指上,缓慢酝酿着坏主意,“如果你再不说话,我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下来往出扔。”
“手扔没了,就扔胳膊、扔脚、扔腿。当然你不用怕会死掉,我有一个上古花瓶,只要把你放进去倒点水,你就会在里面生根发芽。你觉得怎么样?还不说话,我真要开始掰了?”
司千咒沉下脸迈过食案一把抓住阿璃的手。少女手指纤细,柔弱无骨,握在手里又软又绵腻,他微怔一下,恼火的神情有了一丝微妙变化。
阿璃吓了一跳,觉得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毕竟也不是没见他发疯的模样。
她忙往回拽手,另一只手指着嘴,左右划着给提示。这位妖族太子真身是鱼吧?忘性也太大了。想要她说话,倒是给她把禁制解开啊。
司千咒轻笑,“忘记了,好吧,不把你做花瓶了。”
一道微光闪过,阿璃的禁制解除,刚一能说话她就立刻骂道,“变态。”
司千咒疑惑,“变态是什么?改变形态?”
阿璃噎了一下,忘记变态这个词对方听不懂了。
“你想看我变形是吗?行吧,”红眸少年大方道,“看在刚才是我忘记给你解除禁制的份上,你想看什么?”
阿璃眸光微动,抿了抿唇,“你什么都能变吗?我想看你变麒麟。”
少年微微一笑,瞬间消失,一头硕壮的妖兽突然出现,龙首,麋身,牛尾,马蹄,头顶长满火焰一般的毛发,如同鬃毛一样四散漂动着,散出星星点点的火粉。
“太好看了,”阿璃毫不吝啬地赞美,美丽的杏核眼溢出蜜糖般的笑意,“还可以变吗?我想看羊。”
麒麟没有吭声,“砰”的消失,一只雪白的小羊出现在地毯上,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阿璃。
阿璃笑容更加灿烂,“变得真是太好了,天山就没有这样精妙的术法。食物你也可以变吗?我想看李子。”
司千夜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傻弟弟乖乖变成了一颗大李子,又红又紫地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阿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拿起盛着汤的铜锅“啪叽”扣在李子上,起身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铜锅被掀开的声音,阿璃头皮发麻扑到门边撞开门,刚探出上半身,腰肢就被有力的手臂狠狠箍住。
眼看就要被拉回去,她连忙用力呼救,“非礼啊——”一楼食客全都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楼上包厢。
身后少年一点不惧,轻飘飘道,“女奴。”
食客们立刻收回八卦的目光,西域女奴多如沙粒,主人家当街打骂都是常事。
司千咒冷笑着把人拽回来,往地毯上一推,重新闭好门。
少年的力气又大又狠,即使有地毯的缓冲阿璃也摔得够呛,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她揉着胳膊肘缓慢坐起来,抬头看着一脸冷漠肩上都是汤汁的少年,微微颤了颤。
“现在知道怕了?”司千咒眼里的笑意冷嘲极了,盘腿坐下,伸手狠狠掐住她的脸颊,“刚才那股聪明劲哪去了?继续骗啊。”
阿璃被他掐得眼底冒出一层水光,她不敢挣扎,掏出一张符纸小声道,“我帮你弄干净好不好?”
“还是个杂修。”司千咒嘲讽,“果然杂修多废物,打不过就靠骗。”
阿璃怔了怔,从穿越到现在压抑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她要不废物还轮的着被他欺负吗?怪不得叫千咒,真是欠揍。
她明明在另一个时空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就因为捏多了纸片人沦落到这儿受辖制。东藏西躲还不敢喝水,阿璃越想越委屈,眼泪簌簌落下去。
司千咒的手指还掐在阿璃的脸颊上,冷不防被“啪嗒啪嗒”砸个正着。少女垂着眼,鼻头泛红,看起来又软又可怜。
他松开手,从她手里拿过符纸,轻轻捏碎,光芒立刻释放出来,从头到尾浇下。
柔和的光束里,司千咒衣袍上的汤汁被清理一空,干燥清新的味道重新溢满房间。
“好了,符纸我用了。”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即便用了符纸少女还在流眼泪,很显然她哭得不是这件事。
司千咒最不耐烦猜测女孩子的心事,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阿璃哭,他少有地展现出一点耐心,“说吧,还要做什么?”
阿璃垂着眸哭,隐约中从对方嗓音里听出一点妥协,她立刻暗暗用指甲抠进手心,刺激眼泪落得更凶。
司千咒更无奈了,偏偏他还不能真的对她怎么样。毕竟能让幽冥之主和上古大神拼力相救的人,带回妖舟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符纸我也用了,也没真的打你,你还哭什么呢?”
“不是那件事,是我想去恭房。”少女低声哭。
司千咒微微睁大眼,刚要答应,他的魂魄就被按下去,司千夜完全占据了躯壳,冷冰冰道,“忍着,忍不住就在这儿解决。”
阿璃知道现在换成哥哥了,想起对方嫌恶地擦手,她立刻乖巧点头,伸手解腰带。
衣衫刚滑落大半,她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
切,连母鸡都不吃的人,就敢看她脱衣服了?
司千夜迅速别过脸,但是少女雪白的肩膀就像刻在他脑海里一样,怎么挥都挥不开。
“穿好衣服。”司千咒把他哥挤开,重新占据身体。与千夜不同,他大大方方地把少女露着香肩的模样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些好笑,“你可真了解我阿兄,算了,我陪你去,如果这次你再骗我,我就把你手腕打孔拴上锁链。”
两人走到食肆后面的恭房。恭房没有窗,三面都是木板,只在门上做了个半扇窗棂,蒙上细细的白纱。只要里面有人站立,就能看到剪影。
“等等。”司千咒叫住阿璃,轻轻扬手,她身上立刻飞出许多符纸。有的在符袋里,还有的藏在袖口、手心、甚至发辫里。
少年讥讽的腔调微沉,“准备的还挺齐全,看来你也不是想去恭房。”
“我们纸修最重要的就是符纸,所以平时出门会将符纸分开藏好,防止符袋被人抢走。”阿璃毫不心虚地胡诌,“况且你都把符纸拿走了,这窗户也能看到我的人影,还怕什么?”
见对方沉默着不说话,少女眼一红又准备开哭。
“行吧,行吧。”司千咒有点怕了她的眼泪,刚才砸在他手上的,莫名觉得比火还烫。
阿璃见他松口,立刻走进去关好门。她快速溜了一圈,发现整个恭房除了一个带盖的夜壶,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纸篓,里面有叠细麻纸。不愧是高档食肆,连纸这样的奢侈品都有。
她拿起一张,刷刷撕成一个小纸人,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上眼睛和鼻子,吹口气,纸人迅速变高变大。她闷笑着蹲下来,看着旁边替她站立的纸人,脑子里开始回忆那晚上季幽画的血符。
跟遁地符不同,血符只能将人带到千米之外。虽然不能直接回天山,但是只要离开这里对方就不那么容易找到她了。
少女沉着气,一边回忆着图形,一边将手指挤出更多的血
司千咒看着窗棂后的人站着一动也不动,觉得不对劲,他一脚将木门踹开,红眸中映出一张又大又丑的纸人,脸上画着滑稽可笑的脸在看他。那个信誓旦旦说不会再骗他的姑娘,连影子都不见了。
少年眸中浮现些许怒色,他真被气笑了。
“你是蠢的吗?”司千夜终于忍不住了,“没见过女人?上了一次当还上第二次。”
司千咒听着兄弟的斥责,默不作声抱着手臂靠在门柱上,神色冷凝地望着又大又丑的纸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一笑。
“阿兄,她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