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速效救心丸吃下去,贺涛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手也不那么抖了。
有反应快的同学已经趁谢苗喂药的时候跑去找了老师,两位老师脚步匆匆进来,“人现在怎么样了?”赶忙过来查看贺涛的情况。
“我没事儿,已经好多了。”
贺涛虚弱地笑笑,声音轻得像羽毛似的。
其中那位谢苗考试前见过的女老师闻言板起脸,“叫你注意点,不舒服赶紧吃药,实在难受就不考了,你还硬撑着?考试有你身体重要?”
见他这次发病挺严重,她一面疏散教室里的学生,一面喊跟自己来那位年轻男老师,“小张,你去看看能不能拦辆车,他这样不行,得赶紧送医院。”
贺涛听了,清澈的眼眸缓缓转向谢苗,“你先走吧,今天谢谢你。”
谢苗毕竟是外地来考试的,在这省城人生地不熟,想帮忙也未必能帮上。
见有熟悉贺涛情况的师长在,她也就没留下来添乱,放轻声音跟对方告别:“那我走了,你不舒服就别说话,省着点儿力气。”
贺涛清澈到仿佛能一眼望到底的眸子静静看着她,无声点了点头,模样苍白又脆弱。
谢苗还是头一次见这样漂亮又这样好像一碰就碎的少年,只觉得他乖乖点头的时候,心肠再硬的人都能瞬间软下来。
这样优秀又美好的少年,怎么偏偏不得老天垂爱,得到这么副病弱的躯体?
谢苗带着丝莫名的遗憾出了教室,立马被几个匆匆赶来的女生围住了,“同学,听说贺涛犯病了?他现在怎们样?有没有危险?”
几人边说,还边焦急地朝教室里张望,只是没敢进去。
谢苗见了,就大概和她们说了下贺涛的情况。
对方明显很关心贺涛,一面听一面点头,不住地跟她说谢谢。
等去拦车的老师匆匆跑回来,谢苗才终于离开。
校门外,王振兴和付玲他们已经在等了,“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你们考场收卷收晚了?”
“没有。”谢苗摇摇头,说,“昨天送咱们去招待所那个贺涛心脏病犯了,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心脏病犯了?”付玲一惊,“严重吗?要不要紧?”
“已经吃了速效救心丸了,他老师一会儿就送他去医院。”
付玲闻言,点点头没再说话,可回去这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
谢苗很少见她这样,忍不住压低声音,“我发现你好像挺关心他。”
付玲被问得一愣,红着脸小声道:“你别瞎想,我就是对他有种亲切感,不希望他有事。”
“亲切感?”谢苗桃花眼一转,“林妹妹对宝哥哥那种亲切感吗?”
这下付玲脸更红了,“你、你胡说什么呢?”
由于出现这么个插曲,王振兴回去后和高老师他们一说,几个老师干脆把自己带来的学生挨个嘱咐了一遍,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赶紧说,千万别忍着。
毕竟学生是他们带出来的,他们总要为学生的安全和身体负责。
付玲只参加了英语一门竞赛,谢苗的两门也在第一天考完了。
第二天上午考物理,两人都没有事干,和带队老师说了一声,准备到附近转转。
都是一群半大孩子,指望他们在招待所里憋两天不现实。老师们也没拦着不让出去,只是交代最少要两个人结伴而行,出去前跟老师打招呼,吃饭的时候必须回来。
二中和纺织厂中学包的房间都在二楼,谢苗和付玲穿过走廊时,刚好路过纺织厂中学那边。
有几个男生也不怕冷,大十月里还开着门在屋里打牌,吵吵嚷嚷跟菜市场一样热闹。
谢苗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单腿盘着面门而坐、脸上有些不耐的于得宝。
于得宝也看到了她,朝门口扬扬下巴,“谢苗,进来一起打两局?”
“不了。”谢苗摇摇头,“我俩要出去。”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于得宝把手里的牌一丢,“你们自己打吧。”迈开大步出来了。
门内立马传出一声低骂,“卧槽!还没打完他就跑了?魂儿被人勾了?”
“要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愿意跟着人家跑。过了这个村,再想看长那么漂亮的女生都没地儿找。”他旁边的男生赶紧趁这机会把一手烂牌扔了,“来来来,重新打重新打。”
几个男生开始重新洗牌,有人笑道:“他不在不是正好?省的咱们总是输。不过你们说,于得宝是不是看上那个谢苗了?不然怎么老往人家跟前凑……”
谢苗也有些纳闷儿,展鹏又不在,于得宝跟着自己和付玲干嘛。
“你不打牌了?”她问两手抄兜走在自己身边的男生。
“他们水平比你差远了,玩着没意思。”
于得宝漫不经心笑了声,歪头问她:“你们打算去哪儿?”
谢苗记得绝大多数男生都不喜欢陪女生逛街,直接道:“我们打算去百货商店逛逛。”
于得宝闻言果然皱起眉,“百货商店有啥好逛的?还是去公园吧,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公园修得不错。”
“那你自己去吧。”谢苗冲他摆摆手,“我们还有东西要买。”
于得宝一窒,“行吧,逛街就逛街,我也去看看。”
他觉得省城百货商店再大,也不会比市里的大太多,估摸用不上一个小时就逛完了。
谁知女生所谓的逛街跟他理解的根本不一样,要买的东西看,不买的东西也能看半天。
两个小姑娘在卖围巾的地方消磨了半天,还拿起来好一通比划,最后愣是一条没买。
于得宝实在忍不住了,“你们不买啊?”
谢苗:“我妈织得比那些好看。”
付玲:“我没带那么多钱。”
于得宝简直要抓狂,“不买你们搁那儿看半天?”
“不买就不能看了?”谢苗睨他一眼,“逛街,享受的就是过程。”
于得宝:“……”
直到谢苗和付玲去上厕所,于得宝才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靠在墙边得以喘息。
真不知道两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哪来那么好的体力,这都大半个上午了,她们也不嫌累。
厕所里面,谢苗忍着味道上完,赶紧拉着付玲出来。
“差不多中午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付玲小声问她。
“嗯。”谢苗拿手遮着鼻子,声音含糊不清,“反正我东西都买完了,可以走了。”
谁知出来刚吸一口新鲜空气,站在不远处的于得宝打量起付玲,“你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于得宝做事比较随性,跟两个小姑娘相处一点不会不自在,和付玲也能说上话。
但他这么问还是让谢苗和付玲都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刚才看到个女生,长得和付玲特别像。”于得宝说,“真的特别像,要不是穿的衣服不一样,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谢苗四处看了下,没看到于得宝说的女生,也问付玲:“你到底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付玲摇头,“没有,我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哥哥。”
她说到这里想起什么,突然垂下眸,轻声转移了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为期两天的决赛一结束,高老师王振兴他们就带着一众学生回了望山市。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让他们忙碌了大半年的竞赛也就到此为止了。除了等待成绩,更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复习,准备接下来的期中考试。
谢苗趁周末把在省城买的小玩意儿带回家,很快又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复习中,也只有在收到顾涵江的来信时会放松下来读信、回信,将被学习占得满满的心分一点给那个少年。
“谢苗,又有你的信,这回是两封。”
袁姨拎着暖水瓶正准备去水房打水,见谢苗回来,赶紧回屋帮她取信。
“两封?”谢苗一愕。
袁姨已经将信递到了她面前,圆圆一张脸上全是笑,“你和你那小对象感情挺好啊,我看他每个月都给你写信,还不止一封。你俩见过对方的家长没有?”
谢苗低头看着手里两封信,发现有一封是顾涵江的,另外一封则是来自省城的贺涛。
她与那个漂亮的病弱少年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对他印象却挺深刻,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写信给自己。
正疑惑间,听袁姨这么问,她就随口回道:“我还没高中毕业。”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那小对象那么优秀,到了大学还不知道得有多少小姑娘惦记。你不赶紧把他套牢了,不怕他让人拐去啊?”
袁姨笑她一句,又重新拎起空暖瓶,“现在不上心,小心以后哭鼻子。”
谢苗现在忙着提升自己上北大,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分给顾涵江。
在说如果顾涵江真是那种能轻易被小姑娘拐走的人,也就不值得她喜欢了,又何必花心思套牢?
谢苗只是笑笑没多说,拿着两封信上楼去了。
回到寝室,她先拆开了贺涛的信。
贺涛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漂亮、清秀,看起来十分干净。
信的一开头,他先就那天谢苗对她的帮助再次郑重道谢,跟谢苗说因为药吃得及时,他这次发病并没有大碍,如今已经出院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接着他告诉谢苗,明年的国赛定在四月份,省里决定年后就开始组建省队备战国赛。
今年省队每个科目去了六人,明年可能要扩充到十人。他听说她初赛英语考得不错,进了全省前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希望进省队。
提前透露了不少外界可能还不知道的消息给谢苗之后,贺涛在信的最后写道:“我热爱英语,相信你也跟我一样。希望有机会跟你成为队友,谢苗,咱们年后省队见。”
这封信里的信息还真多,谢苗反复看了两遍,才将之消化。
赠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没想到她只是举手之劳,贺涛居然会特地写信跟她道谢,还透漏给她这么多。
谢苗觉得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感谢,自己都应该好好写封回信给对方。
她把信纸重新装回信封,这才拿起顾涵江写给她那一封信,用小刀拆开。
难得她没躺在床上一个人偷偷看信,她的手却拆着拆着就慢了下来,眉头也一点点蹙紧。
似乎有哪里不对!
谢苗把两个牛皮信封封口处并排放在一起,仔细对比了半天。发现明明用同样的手法拆信,贺涛那封封口干净,顾涵江那封却有细小的粘痕和纸屑,像是……
像是拆开之后二次粘合的!
谢苗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忙把以前顾涵江写给自己的信全拿了出来。
一共五封信,居然每一封都有痕迹,只是太细微了,不仔细对比根本看不出来。
到底谁会把顾涵江写给她的信拆开又重新粘上?信里有什么值得人窥伺的吗?
谢苗想着这一路有可能接触到信的人,运输过程中很多信放在一起,不太好动手脚。最容易钻空子的应该是京市那边的邮递员、望山市这边负责送信的邮递员,还有袁姨。
袁姨……袁姨……
那种熟悉感又袭上心头,谢苗拧紧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就在这时,金连玉也从家里回来了,“刚我在校门口碰到个女的,一见我就抱着我哭,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出啥事儿了。结果弄半天她认错人了……”
一见就抱着哭……
谢苗脑海中突然闪过原书中一段剧情,继而心重重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