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济清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被鹿书记击溃,在听完鹿书记要他如实交代问题的话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到他对面那条椅子上,一边回忆,一边将他在德州的所有违纪违法问题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但是,对于他在省高检和省政法委任职期间的违法问题,他却只字不提,只说他自从到了省高检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以前的错误,也不想再犯类似的罪行。因此,他这几年再也没有干过任何违纪违法的事情。
鹿书记对他的小伎俩心知肚明:他现在还抱有侥幸心理,以为他在省城的事情,李倩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只愿意交代李倩有可能供述了的罪行,却不想完全坦白。
不过,尽管看穿了周济清玩得小把戏,鹿书记却也没有点破他——因为他内心里其实是不想在这时候查处周济清的。这里面的原因,除了他下午跟李润基讲得那些理由之外,他还有一个更现实的想法:今天他去省公安厅视察,对郭广伟印象非常不错。同时,他也感觉到郭广伟不仅能力强、人品好,而且对自己很尊重、很忠心。所以,他有意在明年的党代会上,向一号首长建议,让郭广伟出任天江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省公安厅厅长。因为鹿书记很清楚:一个省的政法委书记,是否和省委书记一条心,是否支持省委书记,对这个省的政局稳定,是会起到关键的作用的。所以,他现在看中了郭广伟,就是想让他取周济清而代之。
但是,由于现在自己还没有与中央主要领导就此事沟通,而且现在郭广伟也刚刚担任公安厅长一年,出任政法委书记的资格显然不具备,如果现在就把周济清扳倒了,中央肯定会另外安排人前来接任。那样的话,自己想把郭广伟扶上位的希望就会落空。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让周济清在这个位置上再待上几个月,等到明年党委换届时,再把他清除掉,那就有办法把郭广伟安排进省委常委……
所以,在周济清交代完之后,尽管明明知道他还是有所保留、有所隐瞒。但是,鹿书记不愿再纠缠这个问题,在他全部说完之后,点点头说:“好,你既然说你已经全部交代了,我选择相信你的话。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明天我就去跟巡视组金组长说一说你的问题,争取让他们暂时不要将你的问题报上去。”
周济清赶紧站起来,口里连声道谢,却站在椅子边上,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鹿书记抬眼看着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周济清脸上露出一丝谦卑的笑容,低声下气地说:“鹿书记,在昨天的常委会上,我很对不起您,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那些混账话和混帐行为。另外,我还想提醒您一下:省委有几个人想和您对着干,想整垮润基同志以及其他几位与您关系密切的常委同志,以达到将您挤出天江省的目的。其实您应该清楚:我开始也是他们那个阵营的人,并且知道他们的很多计划和阴谋。现在,我已经幡然醒悟,知道您是一位宽宏大量、与人为善的好领导,也是一位深谋远虑、才能卓著的实干家。所以,我以后不会再与他们为伍。如果您有时间,我想将他们的一些计划和阴谋全部都告诉您,好让您和润基同志有个思想准备,不要遭到他们的暗算。”
鹿书记听到他这番卖友求荣的话,只觉得心里比吞了好几只苍蝇还要恶心,冷冷地看了他几眼,说:“周济清同志,像你现在这种有损班子团结、有损同志之间信任关系的话,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我也不想听什么针对我的计划和阴谋。如果有人真的这么做,他迟早有一天会自作自受。我和润基同志都是光明正大的人,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没什么需要防备的。倒是你,我要奉劝你一句:以后还是要光明正大一点,要堂堂正正做人,不要老是以自己的阴暗心理去揣度别人,不要老是想着要用阴谋诡计去陷害别人。那都是小人行为,不是君子作风。”
周济清本想通过出卖汪海、谢宏达等人,来博取鹿书记的好感,坚定他为自己说好话的决心,没想到却碰了一个软钉子,被鹿书记训斥了一顿,脸上顿时火烧火辣的,只好讪讪地一笑,说:“鹿书记,您这样一说,我就更加敬佩您了。”
说完这句拍马屁的话之后,他仍不想走,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鹿书记,昨天您在常委会上提了新冷专案组的问题,也指出了那位小叶同志是受了冤枉的。您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处理这事?您给我一点指示,我一定照办!”
鹿书记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说:“该说的话,我在昨天的常委会上已经全部说了。你现在还是政法委书记,是专案组的直接领导。该怎么处理这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具体指示,但是希望你记住一条办案原则: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对于没有事实依据、没有证据支持的所谓犯罪嫌疑人,该怎么处理,你这个政法委书记应该比我清楚吧!”
鹿书记今晚找周济清谈话的根本目的,就是想压迫他释放叶鸣。不过,他是不会直截了当地他这个要求的。所以,他便说了上面这段模棱两可的话,他相信周济清即使再愚蠢,也应该听得懂自己那段话的意思。
果然,周济清在听完鹿书记的话之后,赶紧点头说:“鹿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现在就回办公室去处理这件事情。”
在点头哈腰地离开鹿书记的办公室后,周济清回到了三号楼,也没有通知秘书,自己悄然进入政法委书记办公室,灯也不开,就颓然跌坐在门口的长沙发上面,抱住头怔怔地想了大概一刻钟,然后站起来,用手机拨通了专案组组长严练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