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军拿着“文军实业”产品清单斟酌带哪些去参展。
他决定写个初稿,自己筛选几遍,然后跟厂长讨论再定最后“出征”的产品。
可是就光初稿,都很费脑子。不但要考虑市场接受程度,还要考虑出口的利润率。关键这会儿交易会的展馆面积很有限,分配给湘省这种不发达省份的展台就更有限了,不可能全给他用。
他打了个电话给湘省的领导,询问湘省在交易会上争取到了多大展位,能给他多少,然后又来看产品清单,发现根本就不行。
他只能又给杨守拙打电话,看看能不能争取更大的展位,然后再来看清单。
如此往复,发现怎么都排不下,忽然有了别的主意,决定先不排了。
他揉着脖子抬头,结果刚好对上跟没复习就上考场的考生一样皱着眉一脸苦闷和纠结的陶光明。
外面天色微暗,都到吃晚饭时间了。
这小子写了一下午都没把几个名字写出来。
李文军哭笑不得,走过去,把陶光明手下的纸抽了出来,看了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面涂涂改改无数次,最后还全部划掉重写。
“有那么难吗?”
陶光明眉毛拧成一团:“这帮人跟你学得个个都成了人精。鬼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
李文军笑:“这倒也是。”
这四年,大家都在变。
是他把这些人从温床里拉到跑道上来。
可是现在就连他也不敢说自己清楚每一个人想法。
陶光明最后写出来的第一个是:郭建光。
李文军指着,挑眉问:“为什么?”
陶光明说:“他没有退路。”
李文军摇头笑:“他是没有退路,但是他还有杨璐和郭铭哲。有一个人,才是真的没有退路。而且这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和胆识,他会第一个来。”
陶光明皱眉问:“谁?”
李文军还没来得及回答。
韩伟俊在门口敲门走进来:“李董,我来交责任书。”
李文军笑眯眯接了过去:“好。”
“昨晚上就签了。今天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来交。”韩伟俊笑着说。
李文军说:“没关系,韩厂长是第一个。”
韩伟俊对陶光明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陶光明喃喃地说:“对啊,他没有退路,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又从原单位辞职了。而且以他的能力不当厂长,当普通工人,压根不可能。”
李文军又低头看陶光明的第二个人选。
陶光明忙抢了过去,把第一个划掉改成韩伟俊,第二个的韩伟俊改成郭建光。
李文军笑抽了:“第二个也不是他。”
陶光明翻白眼:“不可能,第二个肯定是他。他曾经身居高位,比任何人都明白当厂长的好处,还有技术能找到归宿感,目光也更长远,所以肯定会签。”
李文军说:“他和陈克己都一样,是老油条,考虑的时间会比年轻人要久。就算会签,也会捱到最后一刻。”
钱多福也是一样的。
陶光明气笑了:“那你说会是谁?”
李文军说:“谭打雷啊。”
陶光明摇头:“为啥不是袁磊子。”
都是附近村里的。年龄差不多,文化水平都不高,性格也有点像。
李文军说:“经历决定眼界。袁磊子一直在村里。谭打雷却跟着你和我出去见识了不少事,接触了各种人。而且规则修改后,对他最有利。”
陶光明歪头想了想:“为什么不是王小兰和胡春桃。她们两个不一直都是你的忠实拥护者吗?”
李文军轻轻摇头:“电子厂摊子太大,王小兰害怕也正常。胡春桃又一向听王小兰的,所以她们两个,要么一起不来,要么一起来。”
如果王小兰不敢挑这个胆子,他可能就要让郭铭哲上了。
陶光明说:“那陈子琛呢?他好歹也是个技术人员,还当过科长,胆识总不会不如谭打雷吧。”
李文军说:“他昨天没有立刻签字,就不会很快交了。因为他要回去跟陈克己商量。有了陈克己这个因素,陈子琛的处境就跟郭建光一样。就看他自己有多坚定了。”
其实陈子琛是李文军最头疼的。因为陈子琛是李长明的唯一嫡传弟子,陈子琛要不肯签责任书,他另外找谁来做厂长都不合适。
陈子琛那个性又不愿意屈居人下,到时候要真拍拍屁股走人,李长明该伤心了。
可是李文军又不能在陈子琛这里搞例外,不然其他人会有意见。
正说着,楼梯上响起一串脚步声,那是有人一路小跑上来。
随声而至的是谭打雷。他伸头进来,笑:“诶?李董,陶董,你们怎么不去吃饭。我在食堂里等了你们老半天。”
他进来把责任书放在李文军桌上。
陶光明抿嘴:两个……这混蛋已经猜中两个了!
李文军把桌上两份责任书装到抽屉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去吃饭,再来慢慢研究。”
谭打雷说:“啊,交了这个就一身轻松了。”
那几个年轻厂长看见李文军来了,表情都变得好奇怪,尴尬加羞愧还有点心虚和坐立不安。
李文军坐下后,他们远远跟李文军打了个招呼,饭也没吃完就走了。
钱多福和郭建光神态自如,不过也没有跟平时一样过来跟李文军坐,可见还是有点想法。
陶光明嘀咕:“看看没看看没,你现在就是狗不理。”
李文军笑了:“可不是嘛。”
谭打雷笑:“他们想得太多了。不像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李文军:“哦,说说看你的想法,我挺感兴趣的。”
谭打雷:“其实说到底,不管规则怎么变,最后都是用心勤奋的人胜出。能帮厂里赚钱,李董自然不会亏待。”
李文军指着谭打雷对陶光明说:“看看,我就说吧。”
陶光明也点头:“啧,想不到,打雷现在境界真不一般啊。”
李文军拍了拍陶光明的肩膀:“还是你这个大哥带得好。”
这句话一说,陶光明和谭打雷都觉得老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