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酒空了,媚儿帮你满上。”
柳媚儿给谢玉升倒了一杯酒,见他半垂着眼,把玩着手上一只杯盏。
下一瞬,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抬眸看来,眸光狭长锐利。
那眼里的疏离与冷漠直达柳媚儿眼底,让她后背霎时一冷,斟酒的手一抖,慌里慌张,担心是不是自己下药的动作被他察觉到了?
好在谢玉升很快移开视线,不再看她,柳媚儿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素手捏起酒杯,身子跟没骨头似的,直接靠到了谢玉升手臂上,道:“郎君不如先饮下这杯酒,暖暖身子,长夜漫漫,可有的等呢。”
话语软绵,暗示满满。
见谢玉升不搭理自己,她心里那点不甘的征服欲又燃了起来。
自己的死对头也在这里,可不能让自己被人看轻了。
这一次,柳媚儿起身,直接褪了外衫,露出莹白如玉的锁骨,若细细看,甚至能发现那锁骨上洒了一层金箔,反射出迷离的金光,看得一旁傅三公子眼睛都直了。
随着女子起身,她脚上系着的铃铛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次谢玉升倒抬起头,正眼打量起她了。
她浅笑道:“奴给郎君们跳一支舞吧。”
女子莲步轻踏,踩着丝竹声,开始起舞。
傅三公子没料到今日还有这等眼福,顿时身子前倾,直直地盯着柳媚儿,同时不知为何,他感觉腹内一股热气升腾,像千万只蚂蚁在啮咬,弄得他心痒痒。
他脸色发烫,手扯了扯衣领,给自己散气。
热得很。
不知是不是窗户关太紧了。
谢玉升转目,看傅三公子拿起杯盏,连连饮了好几杯,像是觉得不痛快,又一把抓起桌上酒壶,直接对着口倒酒,一番牛饮。
酒水满了,从傅烨口中溢出,弄湿了衣领。
傅三公子脸色也越发红,头上青筋突突直冒,面色呈现诡异的不正常。
谢玉升眉心微皱,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酒壶壶,自己搭在酒盏上的手,轻轻蹭了一下杯沿。
这酒,不对劲。
“嗤——”裂帛声响起,清脆的一声。
傅三公子一把揽过自己身侧的女史,俯身而下......
雅间内,丝竹声默了一瞬,很快又再次奏起,乐师们面不改色,像对此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当动静渐渐变得不堪入耳时,谢玉升眸光压着冷意,站起身来。
柳媚儿在上方高台起舞,转完一圈,见谢玉升起身欲走,连忙上去拦住他,问:“郎君不是等人的吗,怎么就要走了?”
谢玉升垂眸,冷声道:“你去再帮我问问白衣圣手何时出来。”
柳媚儿闻到他衣襟间清冽的香气,也不知怎的就被蛊惑了,点点头道:“我进去替你催催。”
片刻后,柳媚儿回来,手中却是又提了一壶酒。
柳媚儿俏眼微抬,媚眼如丝:“那白衣圣手说了,可以见郎君一面,但郎君须得答应一个条件。”
谢玉升问:“什么?”
柳媚儿替他斟酒,琥珀色美酒从高处坠下,落入杯盏中,发出哗哗的声响,酒面摇晃倒映烛光,也映照谢玉升一双眸子。
柳媚儿迎着他质疑的目光,将酒递到他面前,唇角笑意越发的深:“白衣圣手说了,只要郎君肯饮下这杯酒,就出来见您。”
“若郎君不喝,那没办法,白衣圣手可不能出来了。”
柳媚儿所说不假,这酒确实是白衣圣手给她的。
白衣圣手性子诡谲,不愿意出来见客,柳媚儿进去后,在他面前上眼药,说外面想见他的人是个清冷的郎君,看到女子脸色变都不变一下,坐怀不乱呢。
白衣圣手恶劣心起,又给了柳媚儿一袋催.情的药粉,让她在酒里下药,把酒谢玉升送去,并告诉谢玉升这酒里掺了不干净的东西。
白衣圣手赌谢玉升不敢喝这来历不明的酒。
倘使谢玉升真喝了,那白衣圣甘拜下风,愿意出来见他一面。
这可真是和柳媚儿不谋而合了,想到这里,她道:“郎君快做决定吧,喝还是不喝呢?”
谢玉升从她手中接过了酒盏。
柳媚儿心头大震,目光追随着谢玉升的动作,看他将酒盏送到唇边,忍不住凑上前,急切地问:“也不知奴和郎君家娘子比,谁更美貌一点,谁在床榻之间更合郎君的心呢?”
谢玉升俯下眼,俊容凑到她面前。
柳媚儿眼中溢满欣喜,顺势勾上谢玉升的脖颈,红唇往他脸颊上贴去。
下一瞬,下巴传来冰凉的触感,谢玉升捏住她下巴,将她桎梏在离自己几寸的地方,柳媚儿抬头,就对上那一双薄凉的眸子。
柳媚儿心下一颤,看不懂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漆黑犹如深渊,但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一个动情男子该有的眼神。
若柳媚儿面前站的是别的男人,只怕早就怜香惜玉上了。
可谢玉升不会。
谁能指望帝王动心呢?
谢玉升手轻轻一抖,杯中酒水就尽数倒到了地上,一滴一滴,溅在沉香木地板上,柳媚儿心也随之肝揪起。
“你若要和我夫人比,不管美貌、还是段数,都差她太多。”
待这话说完,身边一空,谢玉升错身离她而去。
好半天柳媚儿才回过神来。
她转身,目光盯着谢玉升离去的背影,身后传来女子幸灾乐祸的笑声,道:“哟,没想到柳媚儿也有钓不到男人的一天,也不知这脸皮怎么长的,还好意思和人家妻子比。”
柳媚儿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心口上下起伏。
傅三公子推开身边女史,捞起衣衫,上去安慰柳媚儿,咂舌道:“哈,真是普天之下无奇不有,居然有男人来鸣凤台不是为了寻乐子,而是为了夸自家夫人好看。”
柳媚儿轻轻瞪了傅烨一眼,躲开他的手臂,去内间找白衣圣手说话去。
谢玉升从顶楼下来,沈鸣在一楼等候他多时,上前询问:“陛下见到白衣圣手了?”
谢玉升道:“没有。”
走出鸣凤台,街上的晚风拂面而来,将谢玉升胸膛中的浊气荡涤一空,他深深地呼吸几口气,抬手闻了一下袖口,全是女子的胭脂味,与刚刚楼里的熏香一样,让他倍感不适。
谢玉升胸口有些莫名的烦躁。
今晚确实是他疏忽大意了,在鸣凤台没验过的酒居然也喝了几口,尤其后来柳媚儿还亲自帮他斟酒......
万幸的是,从头到尾喝得不算多,到现在也没出现太大的反应,应该不会和傅烨一样失控。
他揉了揉胸膛,那份燥热感顿时消失了大半,也没多想,对沈鸣道:“鸣凤台里的酒掺了东西,我先出来一趟,若没有不适,等三更夜后,再来一趟。”
今日,是必须见到白衣圣手不可。
沈鸣道:“明白。”
谢玉升大步往树下系着的马走去,又想起一事,问:“吩咐下去的事,你布置好了没有?”
谢玉升来京城路上,吩咐下去了一句,说要给皇后过生辰。
沈鸣道:“都已经布置好了。”心下腹诽,没料到啊,皇帝看着冷清不近人情,却会想法子给娘娘过生辰。吩咐他们布置的东西,不谈娘娘见了要欣喜,就是他一个爷们见了也感动。
那惊喜就藏在在长安城里。
谢玉升本打算先回行宫,亲自接秦瑶过来,可没料到没一会儿有暗卫来报,说在街上瞧见了皇后娘娘。
几乎是一瞬间,谢玉升就意识自己被骗了。
明明出宫前,她答应得好好的,会待在行宫里等他回去,她却又偷偷地溜了出来。
谢玉升坐于马上,问:“在哪里看见皇后的?”
暗卫道:“小的在街上发现了几个可疑的男子,一直鬼鬼祟祟跟着咱们,上去问话,等碰了面,才发现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卫。”
暗卫看一眼皇帝的神情,咽了咽口水:“那几人好像是娘娘派来打听陛下行踪的。”
谢玉升听到这话,入鬓的长眉挑了下。
他也不回行宫了,问:“皇后现在在哪里,带我过去见她。”
华灯初上,长安城街上车水马龙,喧哗声透过窗楞飘进店内。
“金粉阁”二楼,一家首饰店里,皇后娘娘立在巨大紫檀木架子前,正在挑选首饰。
她素手拈起一支的簪子,正打算往头上戴时,抬头看见眼前铜镜里折射出一道玄色的男子身影。
玄衣男子上楼,走到她身侧,给她做了个礼。
秦瑶将簪子进鬓发中,看着镜中自己,问侍卫:“怎么样,让你去打探陛下的行踪打探到了吗?”
她也没期盼能遇上谢玉升,道:“没打探到就算,今个是花朝节,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自己下去看看热闹吧。”
出乎她的意料,侍卫回答的是:“找到了。”
秦瑶眨眨眼,放下簪子,问:“找到了?陛下在哪里?”
侍卫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在平康坊,臣看见陛下进了鸣凤台。”
见秦瑶目有疑惑,他又补充道:“那地方是花楼,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
小姑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贝齿咬住红唇,握着簪子的指尖,紧紧攥住簪尾。
真行啊,谢玉升,不陪她过生辰,居然是去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