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愣住了。
李宿淡定看着她,面容沉静,目光炯炯。
“孤答应你。”
姚珍珠只觉得自己那颗月寂烟雨心,轻快地飘了起来。
就如同在风车上翻飞飘荡的棉花糖,不一会儿就飘成一个圆滚滚的云球,一晃一晃飞到天上去。
李宿放下笔,把折子轻轻合上。
“孤会命魏宫女、沈宫女并周姑姑一同前往皇觉寺,替孤侍奉贵妃娘娘。”
姚珍珠这才彻底放心。
她抿了抿嘴唇,冲李宿开心地笑了。
那双月牙眼儿弯弯的,让心情灰暗的李宿难得开怀起来。
头一次,对她说话带了几分温度。
“去忙吧,好好收拾行李,”李宿道,“可能要在玉泉山庄住许久。”
姚珍珠被他如此关怀,竟一下子红了脸。
她抿了抿嘴唇,冲李宿福了福:“是,臣妾告退。”
越是同李宿熟悉,姚珍珠越发现李宿是个好相处的人。
只要不越界,不惹他生气,也不在他避讳之处刺激他,他其实很能兼听则明。
若是寻常天潢贵胄,哪里会听一个宫女出身的小丫头胡说八道?
但李宿偏偏就听进心里去。
姚珍珠自己都不知道,她离开毓庆宫前殿时,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间带着说不清的笑意。
待回到后殿,听澜跟汤圆也正在等她。
“小主您哪里去了,”汤圆急得眼睛都红了,“奴婢跟姐姐起来瞧不见您,急坏了。”
她年纪还小,喜怒形于色,不怎么知道收敛。
可越是如此,姚珍珠跟听澜却也越宠着她。
姚珍珠笑着过来,捏了一把她圆滚滚的小脸:“我又丢不了。”
汤圆刚才眼睛还红彤彤的,被她这么一捏,立即破涕为笑。
姚珍珠心情放松,不再紧绷,她很轻快地叮嘱听澜:“过几日咱们要随殿下离宫,你们两个要随我一起,今日务必要把行礼收拾妥当,不要叫人发现。”
听澜心中一紧:“小主……”
姚珍珠同她摆手:“咱们跟着殿下,不怕。”
听澜的主心骨倒不是太孙殿下,相反,她对姚珍珠有莫名的崇敬和依赖。
只要姚珍珠下定决心的事,她就会义无反顾。
因此,不管姚珍珠说了什么,只要她语气坚定,神态沉稳,听澜就不会再害怕。
汤圆想再说些什么,听澜却冲她摇了摇头:“是,小主,咱们这就收拾行李。”
姚珍珠要带的东西不多,几身厚实的袄裙并大氅披风,几套换洗的中衣并鞋袜,一个箱笼就差不离了。
既然是去侍疾,她也没必要带太多珍贵首饰,只带了一小盒端庄大方的,又带了些胭脂水粉,差不离也就齐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在自己收拾的那个包袱里又放了几条干净的手帕和一些常用药丸,再把刚小厨房送来的盐糖等物分类放好,这才算稳妥。
她指着另外两个包袱道:“路上可能会有危险,这两个包袱你们不要离身,且记得了?”
听澜跟汤圆自然一口应下。
太子殿下虽想让洪恩帝即刻出宫,但皇帝陛下毕竟重病在床,这几日病情很不稳定,若是此刻就赶父皇出宫,面子上实在不好看。
李锦昶这么多年都是翩翩儒雅君子,他不会为了这一日半日自打自脸,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骂名。
因此,一直到了初十这一日,洪恩帝的皇帝仪驾才备好,天刚蒙蒙亮时,乾元宫广场就等了不少王公贵人。
姚珍珠领着自己的两个宫女,跟在李宿身后,默默站在太孙殿下的马车边。
送重病的皇帝出宫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体面事,因此这一次甚至连文武群臣都未有,只宗人府这边来了几位同太子关系好宗亲王爷,站在寒风里充场面。
李宿这边就更冷清了。
他就带了两个公公,旁的宫人都没带,妃嫔也只带了一个诏训,连宫女都算上,统共六个人。
他穿着黑貂大氅,头上戴着风帽,垂眸肃立,根本不去看任何人,也不显得十分落寞。
仿佛这一趟只是简单的出宫游玩似的。
皇帝仪驾的另一边,便是娘娘们的送行仪仗。
为首的自然是贵妃娘娘,她今日身穿绛紫贵妃大礼服,头戴凤冠,红唇醒目而耀眼。
贵妃从不在宫中久住,她早年跟随兄长戍边,在大漠中骑马长大,对于京中的一切都觉得憋闷。
因此,往年过了上元节,她便会离宫去皇觉寺。
一是为大褚祈福,二为陛下祈福,三则是缅怀为大褚殉国的兄长,大褚战神苏长卿。
她要离宫,无人敢多说半句质疑。
此番因皇帝陛下要去玉泉山庄“养病”,她便也陪伴提早离宫,不在这锦绣芳华的长信宫多待半日。
在贵妃娘娘的仪仗之后,便是德妃、淑妃并贤妃的仪仗。
德妃淑妃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却也没多难看,倒是贤妃,因之前御花园那一场捉奸,让绯烟宫名声扫地,也让她颜面尽失。
若非不得不出宫送驾,她轻易不会踏出绯烟宫半步。
此刻她白着脸站在这,只觉得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嘲笑她,说绯烟宫荒淫乱典,毫无礼法。
这二十年的脸面和体统,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贤妃站在寒风之中,紧紧攥着拳,完全不敢回应任何人的目光。
她不想在那些眼眸里看到讥讽、嘲弄,看到厌恶、玩笑,看到一切令她崩溃的源泉。
一向高高在上,高贵冷傲的贤妃娘娘,此刻终于底下了头。
站在阳光之下,她的心却如坠冰窖,寒冷刺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为何会有这么一天?
到底是因为什么?
贤妃如此想着,怨恨和懊恼从她心底生出,盘旋在贫瘠的心海上。
都怪那个贱人!
贤妃几乎要呕出血来。
她当时只是让秦三娘跟张夺多说几句话,同他打好关系,多打听打听陛下的行踪。
她可没让秦三娘跟张夺私通,她只是让她巴结他而已。
说什么都晚了。
贤妃在心里不停咒骂秦三娘,骂她不知羞耻,骂她道德败坏,也骂她隐瞒主上,罔顾尊卑。
她正骂着,后面传来幽幽的嗓子。
“许久没见贤妃娘娘了,今日秦姑姑怎么没陪着来啊?秦姑姑可是贤妃娘娘的心腹能臣呢。”
“哦对了,臣妾忘了,娘娘最瞧不上柔媚惑主,不端不正,私德败坏之人,怎么可能还带着秦姑姑出门?”
那声音娇娇柔柔的,却字字珠心,贤妃手心都要掐出血,却无法反驳。
为什么?因为以前她曾经拿这些话训斥过庄昭仪。
她一个教坊司出身的贱婢,也能当上中三位的昭仪,令曾经的贤妃十分鄙薄。
她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不要脸皮魅惑男人的手段?
更或者,她只不过是因为可以诞育皇嗣。
为什么自己不可以?为什么宫里人都行,除了她,除了她!
贤妃深吸口气,想要训斥他几句,这时端嫔开口了:“庄昭仪,切莫无礼,贤妃娘娘不管如何也不是你能置于的。”
贤妃心中一颤,她没想到,现在替她说话的,反而是这个她从来都不喜欢的表妹。
端嫔眼眸流转,在庄昭仪面上一扫而过,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之后,端嫔柔声道:“姐姐今日怎么不穿大氅出来,穿披风怪冷的,还是宫里的宫人不够精心,穿我这件吧。”
贤妃几乎都要羞愧死了。
她低着头,感受到身上暖和的大氅,一句话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连正眼都没瞧过的表妹,反而是现在唯一会关心她的人。
贤妃这段时候受尽了冷眼和嘲讽,突然有这么温暖的话语,让她百感交集,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收紧披风,不再言语。
广场另一边,只穿着披风的姚珍珠站在李宿身后瑟瑟发抖。
今日阳光明媚,天朗气清,却偏偏寒风烈烈,吹得人心中发寒。
听澜小声问:“小主,奴婢再给您披上一件披风吧?”
姚珍珠摇摇头,没答应。
这样的场合,她一个七品诏训没资格穿大氅,披风却太过轻薄,风一吹就透。
听澜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站在前面的李宿却听得很清楚。
他不关心站在大殿之上,傲视众人的太子说着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语,也不去听身边皇孙们都在议论什么,他却听到了身后的轻言细语。
几位年长的皇叔,二殿下昭王和德妃所出三殿下寿王都未到场。
昭王因牵扯进宜妃小产之事,已被太子以彻查的名义圈禁府中,不许外出。
而寿王却是称病在府,自言起不了身,自觉不孝,实在没有掩面送驾。
这两位都不来,越发显得这一场送驾怪异。
在这两位年长的王爷之后,淑妃所出七殿下、宜妃所出十殿下甚至就连端嫔所出九殿下也都没露面。
只有母妃早亡,母家不丰的五殿下、六殿下和八殿下入了宫,却也只老老实实跟在太子身边,都是乖巧懂事的好弟弟。
这个场面,宗亲皇子心里都有数。
宫里说得含糊不清,说是皇帝陛下要去玉泉山庄养病,却连皇帝为何生病,生的是什么样的病都未说清。
端看今日陛下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只太子在前面意气风发,大家便都明白了。
不过如今东宫势大,谁都不敢当面顶撞太子,这一场违逆风波就平淡过去了。
他们不敢去看太子,落在李宿身上的目光却不少。
李宿垂着眼眸,面容冷峻,玉树临风。
只不过身上肃杀气太重,让人不敢直视他面容。
李宿也懒得去搭理他们。
宫里这些人,他一个也不想理。
就在众人即将收回目光的时候,李宿突然抬起手,慢条斯理解开了身上的黑貂大氅。
他转过身,把那大氅整个罩在了姚珍珠的身上,垂眸给她系上丝绦。
然后,又给她仔细戴上帽子。
他面容沉静,嘴角却带着难得的笑意。
“乖,这就不冷了。”
身边,所有皇子龙孙都惊呆了,就连被他“宠溺”的姚诏训,也惊呆了。
李宿却不管那么多,他只是说:“孤的人,不能冻着。”
你们不是喜欢看吗?
孤让你们看个够。
你们不是想知道孤怎么想吗?
猜吧。
能猜到算孤输。
第六十五章
李宿对自己的名声特别不在意。
名声这个东西,都是外人说来听的,所说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心里到底如何所想,没有人能说清。
名声都是虚名。
就如同洪恩帝和太子,一个圣明之君,一个儒雅储君,父子两个站在那,脸上都要写国之大幸。
实际上呢?
李宿垂下眼眸,看着姚珍珠涨红的小脸,又感受着四周诧异的眼神,难得心情愉悦。
他松开手,转身回到原位。
大抵是因为要离开这里,要离开这个他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囚笼,李宿心情分外开阔。
是这十来年里,从未有过的高兴和开怀。
甚至就连身边这些人,都没令他特别厌烦。
李宿这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他身边的二皇孙李宴略微往边上侧了侧身:“大哥……”
李宴的母妃是太子侧妃,姓王,早年跟随先太子妃一同嫁入东宫,晚先太子妃一载诞下二皇孙。
王侧妃沉默寡言,从不在东宫多说话,也根本就不往正殿去,因此李宿对她并不熟悉。
前几年,王侧妃一场大病没了,李宴才同他熟悉起来。
这个弟弟跟他母妃的性子一样,沉默寡言,不喜惹事。
去岁恰逢李端要出宫开府,他便也自请出宫。每日只进宫上课,一下课就立即出宫,仿佛宫里沾染了瘟毒一般,令他多待一刻就难受。
兄弟俩渐渐长大,又都是没妈的孩子,这几年关系倒是还可以,平日里能寒暄几句。
“大哥,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见,祝大哥一路顺风,身体康泰。”李宴是在场所有皇孙里,唯一敢同李宿说话,也是唯一面露不舍的。
李宿对这个弟弟不算太了解,却也知道他同自己还是有几分情分的,便道:“多谢二弟,你也一样。”
李宴叹了口气。
他为何叹气,李宿很清楚。
若李宿此去再无归来之可能,那么等太子殿下登基,被立为新太子的一定是李端。
一旦李端继承大统,他们这些庶出的哥哥弟弟,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李宴瞥了一眼身边不远的李端,看他脸上挂着舒朗的笑,整个人都是舒心惬意的,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他低下头,用只有兄弟俩才能听到的语气说:“大哥,弟弟希望您能归来。”
只要李宿能归来,一切便能柳暗花明。
李宿没有看他,也没有应话,他只是遥遥看着苍茫广场上蔚蓝的天,看着那随风飘摇的云。
因洪恩帝病重,今日的典仪一切从简。
众人不过在广场上站了小半个时辰,送驾典仪便结束了。
李宿遥遥朝太子、太子妃及各位宫妃一拜,转身上了马车。
姚珍珠的马车跟在李宿之后,她领着自己的两个宫人上了马车,这才算松了口气。
皇帝的仪驾一眼望不到头,轮到姚珍珠马车行驶起来时,又已过了两刻。
车轮咕噜噜,一路晃动前行。
这一次,姚珍珠没掀开车帘,也没有好奇张望这一路的风景。
她垂着眼眸,轻轻抚摸身上那件黑貂大氅,末了道:“殿下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这话当着外人自然不能说,但姚珍珠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从一开始的震惊回过神来,她立即知道李宿要做什么。
宫里人都想知道他如此出宫侍疾,是否痛彻心扉,是否失望难当,但这些情绪李宿都没有。
他甚至有闲心关注自己的诏训是否冷了,并把自己的大氅亲自给她穿上。
这般柔情蜜意,哪里有失意可怜的样子?
姚珍珠差点没笑出声。
“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一定很失望。”姚珍珠道。
听澜正在给她温茶,闻言便笑:“小主也高兴?”
无论李宿为了什么,也无论是不是摆给别人看的,最后的好处却落在她身上。
寒冷冬日里,她披着李宿的大氅,从头到尾都没冻到。
身上暖,心里也暖。
姚珍珠笑了:“高兴的。”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一路跟在洪恩帝的御辇之后,过了许久才终于出了宫。
之后的路途,就在走走停停里度过。
坐马车的过程是很枯燥的,因无法沿途安营扎寨,只能一直住在马车上,饮食起居都很不方便。
前两日的时候姚珍珠还很新鲜,打着车帘看了好久的景,直到官道两侧全部换成一望无际的树林,姚珍珠也不爱看了。
听澜见她无趣,就道:“小主,要不咱们翻手绳吧?”
姚珍珠没玩过这个,她入宫之前一直在挣扎活着,身边只有兄长,两个孩童连吃食都没着落,更不可能去玩花绳。
而入宫之后,她学的是如何伺候人,如何谨守宫规,也没机会学。
现在倒是能跟听澜好好玩一玩。
姚珍珠很聪慧,学得特别快,没多会儿就学会了。
她跟听澜、汤圆三人一口气玩了一上午,等到午膳时还是觉得没尽兴。
不过待马车停下来,她们三个依次更衣,回来就看到御膳房送了午膳过来。
因为路途遥远,膳房不可能变着花样上菜,给端来的菜样式都很简单。
或者说,给毓庆宫这边的菜都很简单。
他们这一趟到底为何,队伍中的贵人都是什么境况,人人心里都清楚。
皇帝陛下病重,一直未曾醒来,全靠太医院用药膳吊着,御膳房不用操心。
他们唯一要伺候的就是太孙殿下和姚诏训,就这还不愿意多费心。
姚珍珠看着端来的白菜豆腐炖锅,微微皱起眉头。
若是平日里,她也爱吃白菜豆腐,姚珍珠几乎没有不爱吃的菜。
可这锅子已经连着吃了三日。
中午一顿,晚上一顿,不带变花样的。
今日御膳房大发善心,里面给加了些绿豆粉,却把稀薄的汤底都吸干,一锅浆浆糊糊,瞧着就没食欲。
除了这个,还有萝卜炖牛腩,八宝烧鸭并一道并不算很新鲜的素菜。
路途上饮食简单,这个姚珍珠知道,却没想到这么简单。
不,不应该说简单,应该是敷衍。
萝卜炖牛腩可能因为是昨夜里炖煮的,此刻老得咬不动,汤汁特别咸,大约抢劫了盐铺,不要钱地往里撒。
八宝烧鸭里的板栗没煮熟,鸭肉上的毛没摘干净,鸭头竟也在锅里,正睁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绿豆眼,悲伤地看着姚珍珠。
姚珍珠:“……”
姚珍珠心想,你别看我,不是我杀的你。
这鸭子这模样,姚珍珠都吃不下去。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做了鬼,还是去吓唬御膳房的大厨吧。
这么叹着气,姚珍珠把自己带的咸鸭蛋取出,敲开一个拌进饭里。
米饭还是碧粳米,倒是能吃饱。
咸鸭蛋是吴鱼羊亲自腌的,用了独门配方,时候刚刚好。
蛋黄橙黄橙黄的,刚一撬开,晶莹的油就流出来,姚珍珠很不舍地把那蛋黄油都倒进碗中。
蛋黄沙沙绵绵,带着一股鲜香,又有浓重的油香味。
靠着这个巴掌大的咸鸭蛋,姚珍珠都能吃下一碗饭。
倒是可惜那些食材了。
姚珍珠这么想着,就着咸鸭蛋吃了一整碗饭,又将就着用御膳房的菜吃了一碗,这才觉得差不多了。
她的嘴原来没那么刁,在御膳房的时候因是学徒,学做什么吃什么。
酸果刚开始被人熟悉的时候,她连着吃了一月各种酸果羹汤,梦里都是酸的。
但是到了毓庆宫,她突然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活,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人灌输她,也没人会给她白眼。
所以,现在对着做得不够好的鸡鸭鱼肉,她竟也会嫌弃了。
姚珍珠不由叹了口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是这么说的吧?”
听澜也没读过书,汤圆就更听不懂了,只能懵懵懂懂道:“好像是,小主真聪明。”
姚珍珠说到这里,感叹道:“殿下特地请了教导姑姑教授课业,听了小半个月,总要学会点什么,要不然白费殿下苦心。”
这么一说,自然又说到李宿身上。
这几日在马车上,姚珍珠基本瞧不见李宿,也就昨日下车更衣时见了一面,姚珍珠给他请了安,李宿点头,就算过去了。
现在想来,李宿是否每日面对这样的膳食?
以他的脾气,怕不会吃吧?
姚珍珠如此想着,从包袱里取出几个鸭蛋,对汤圆道:“你送去给贺公公,说这是我宫里带出来的,殿下要是用不下饭,就让殿下将就着吃。”
“待咱们到了玉泉山庄,我来亲自给殿下侍弄膳食。”
她的手艺,同宫中的大厨也差不了些许,这话说得分外笃定。
汤圆领命,把咸鸭蛋包好下了马车,不多时便回来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小食盒。
“小主,贺公公说正发愁呢,御厨也不知怎么回事,给殿下准备的都是辛辣之物,多谢小主惦念殿下。”
若是没这下饭的咸鸭蛋,李宿刚被姚珍珠养回来的胃又要遭殃。
汤圆边说着,边打开匣子。
“贺公公说殿下不喜吃瓜果,这个是今日送来的,让小主开开胃。”
姚珍珠一看,却是两个苹果。
御膳房里的人变着花样刁难太孙,却不敢太过克扣他的膳食,御膳不用心,这苹果还是要送的。
但李宿似乎也不是很爱吃。
姚珍珠摸了摸苹果,弯着眼睛笑了:“四个鸭蛋换了两个苹果,咱们赚了。”
毕竟,出宫之后苹果就是稀罕物了。
下午三人又玩了一下午翻花绳。
待到傍晚时分,车队在一处桦树林的避风处停下来。
准备安营扎寨,短暂修整。
算起来,这已经是出宫后的第五日,再过五日,玉泉山庄便要到了。
汤圆跟听澜去取膳了,姚珍珠站在小帐篷前赏景,顺便等她们两人。
姚珍珠怕晚膳准备不周,下马车的时候亲自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远远看着瘦瘦小小,哪里有初为人妻的样子。
人群之中,李宿也瞧见了她。
他想到中午送来的咸鸭蛋,想到那咸香的口感还在唇边,顿了顿,还是往姚珍珠这里走了两步。
然而,只听啪的一声,一道闪着寒光的箭矢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李宿终究没赶到姚珍珠面前,他脚尖轻点,刚一往后撤退两步,无数黑影便从天而降,眨眼间便包围了还未来得及全部安营扎寨的营帐四周。
营地一下子乱起来,有年轻的黄门不经事,尖着嗓子喊起来。
“有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姚珍珠:天啦,殿下疯了。
李宿(一脸宠溺):乖,说什么傻话呢。
姚珍珠:……
姚珍珠: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