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静谧,静的让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们相互凝望着对方,表情却各不相同。钟离残夜的眼底淡然一片,虽然眼睛看着漫舞,心却不知飘到了哪里;而漫舞的眼中却尽是防备,一脸的执拗和倔强不屈。
“阁下何事尽管明说。”漫舞终敌不过他能沉得住气,首先打破了寂静,直截了当地问。
钟离残夜眼神渐渐显出一些倦色,本想开门见山问她,却被她先了一步。听到她主动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质疑、畏惧和胆怯。钟离残夜起身慢慢踱到她床前,俯下身去,一张俊脸渐渐靠近她的玲珑小脸。
漫舞倒吸一口凉气,逼人的强势迎面扑来,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魄,总是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仿佛他的周身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与外界隔开,形成一层致密的保护。
钟离残夜愈是靠近,她身上那独特的馨香就越是浓烈,让他不由想要继续靠近,直到鼻尖萦绕的香气够浓,才发现自己已经与她的距离不过一寸。
“告诉我,那日在江畔,我中得是何毒?”钟离残夜的声音有些发干,可能是此刻的姿势让他有些尴尬,可又不想表现出来。
那日在江畔……漫舞竭力的回想着,她确定那刺客原本不想用这种毒,却用错了,但是这种毒到底叫什么名字,她却不知。
“不知道。”她说,别开眼睛不去看他尽在咫尺的脸。
钟离残夜直起身子,坐在她的床边,很有耐心地看着她,道:“不知道名字……你又是怎样知道解毒的方法。”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解毒的方法的?难道告诉他,她能够看懂所有人的心思,除了他?漫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自己好心为他解毒,救了他,却招惹来了是非,早知道就该狠下心来让他痛死,一了百了。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自己的下颌,强制漫舞看着眼前的钟离残夜,他的眼光再不淡然,已经换上了一种难以读懂的目光,那其中有怀疑,有愤怒,有……恨。
“告诉我,为什么?”人一旦愤怒,一旦狰狞,即使是如仙的面孔也不会再俊美,眼前的男子亦是如此,看着他此刻略带邪肆的脸,漫舞倔强的再次别开眼睛,虽然下颌剧烈的疼痛,却努力让自己冷静,毫不理睬他的问话,任他捏着。
凝望着眼前倔强而冷酷的女子,钟离残夜心中渐渐明了,此女子,绝不是威武便可令她屈服的。思及此,他渐渐放松了力道,有些懊恼自己的急躁,却也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钟离残夜确实做不到把心狠绝,既然如此,那么换一种直接的方法好了。
忽然,钟离残夜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利刃出鞘,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依旧明晃晃,让人胆战心惊。漫舞眼睛一下瞪得又圆又大,他要干什么?要杀自己?这男人真的疯了。
漫舞眼前那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使得她毛骨悚然,怔怔地望着钟离残夜。
“用它,取一碗血来,即刻。”若要说那匕首给人带来的感觉是刺骨的寒冷,那钟离残夜的声音便让漫舞犹如置身数九寒天一般。
看着他将匕首毫不迟疑地交到自己手中时,漫舞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可是,她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惊慌与恐惧。他要她一碗血,是要做什么?对了,他的毒,要饮自己的血来缓解,难道,他体内的毒还没有除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钟离残夜已将一个碗交给她,厉声道:“用我帮你吗?”那声音似是要穿透漫舞的胸膛,给人无比强悍的震慑力,让她不由蹙眉。
恩将仇报,漫舞不得不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在这个世上,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好人不一定会长命,但是坏人便可以活千年,钟离残夜,你一定长命百岁。
见漫舞迟迟没有动作,钟离残夜伸手想要取回匕首,帮她一把,却听到漫舞倔强的声音:“不用,我自己来。”她不由分说,用她一只玉手紧紧握住刀柄,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利刃,用力一划,殷红的血液瞬间从手中流出,在微弱朦胧的灯光下却显得那么妖娆夺目。
漫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手心的伤口并不是她自己的,看着血液不断滴入瓷白玉碗内,神色是那样的淡然。
这一幕的整个过程完完全全落入钟离残夜的眼中,他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犹如一个局外人,看着一出戏一般。
在碗中的血即将满的时候,漫舞抬起头道:“可以了吗?”那清冷的眸子,足以将眼前的男子冰封。
钟离残夜知道,这个女子此刻一定恨绝了他,当日明明是她救了自己,今日却遭到如此待遇,想到这里他不由冷哼一声道:“够了。”说着便拿出一条白巾,也不管她是否同意,拉过她的手,灵巧的为她将伤口绑住,端起碗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便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漫舞大声叫住:“钟离残夜。”
钟离残夜恼怒回头,道:“我说过了,你不必直呼本王的名字,应该叫我什么?”
漫舞愣在那里,半响回不过神,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刚才那险些要将自己吃掉的人仿佛不是他一般,现在又要自己那般亲昵的称呼他,让人简直崩溃掉。
瘪了瘪嘴,漫舞清了清嗓子,不情愿地叫了声:“夜。”说完便咳了起来,这个字叫的她憋屈。
钟离残夜很是满意,一贯的征服和占有欲让他不容任何人拒绝他的意思,而此刻,他犹如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心里很轻松,表情也不那么难看了,道:“何事?”
“额……是这样的,我想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是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这样偷溜出来,夜不归宿,爸比妈咪一定急坏了的说。
钟离残夜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她是担心凌云国国王和王妃,本应该早些告诉她,她的身份,自己早已经知晓。
确切的说,这几日,他让暗影停下了一切正在查办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了线索,当得知她竟是凌云国公主之时,他的心竟然有一丝悸动。
看着漫舞担心的表情,道:“放心吧,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到凌云国,你可以安心住下。”
下巴掉地,漫舞顿时满头黑线,钟离残夜居然把自己在他府里的事情告诉了父皇和母妃,完了完了,这古代人这么封建,自己又是偷跑出来的,等她回去,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漫舞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那里。
“怎么了?”钟离残夜好笑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无论是表情或者动作都很特别。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漫舞心底怒吼着,却仍旧装出一副苍白的笑脸,道:“没事没事,你去忙吧。”快走快走,老娘现在不想看到你。
钟离残夜摇了摇头,转身之际,却又听到她虚弱无力的呼唤声,于是再次转头,道:“又怎么了?”
漫舞忽然想起一件非常之重要的事情要问钟离残夜,她还清晰的记得,自己昏倒之前,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而此刻,却是一身干爽的新衣,那么就是说……
“夜啊,额,那个,哈哈……”漫舞竟然说不出口,该怎么问?难道问:“喂,钟离残夜,是不是你帮我换了衣服?”
头疼,真头疼,漫舞使劲锤打着自己的脑袋,听到钟离残夜幽幽地道:“你受了风寒,我已经让太医为你诊治,并且开了药方,已经喂你喝下了一副药。”话一出口便立刻后悔了,下午,鬼使神差的,他居然亲手喂她喝了一碗药,明明可以让下人们去做这件事,可他偏偏亲力亲为了。
“是谁喂我喝药的?”漫舞好奇的看着钟离残夜,那眼神中尽是天真无邪。
“是我府中的下人。”钟离残夜别开目光,他并不擅长说谎。
“哦,那代我谢谢她。”漫舞微微一笑,竟是倾国倾城。
钟离残夜瞥了她一眼立刻低下了头,道:“没别的事,你就好好休息吧。”说着便欲转身,却再次被她叫住。
“到底还有什么事?”钟离残夜有些不耐,女人真是麻烦。
漫舞怎会看不出他此刻的不耐烦?反而给了她勇气问出口,道:“我的衣服也是你府中的下人帮我换的?”
钟离残夜愕然,这个真的不是他亲力亲为的了,长这么大,他还不曾为一女子做过如此多,对她漫舞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于是微笑点头,给予她肯定答案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不知为何,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呆在同一间房内,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特别,让他不由想多看几眼,去探究。
该死的,他钟离残夜是何等骄傲?几时会对女子有如此奇特的感觉?一定是他的错觉,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