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寝阁内,烛光跳跃,香炉内的龙延香已经燃尽,整个房间内弥漫着香味久久不曾消散,混杂着漫舞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格外沁人心脾。
床上的漫舞终于从绵长的梦中渐渐苏醒过来,睁开酸痛的双眼,首先引入眼帘的,不是缠绕她整个梦中的男人,不是她期望第一眼便能够看到的男人,而是一张美丽的女人的脸,而她的发竟是如雪般纯白。
这种感觉好不真实,眼前的女人眉眼与自己有几分想象,却不尽相同,她的眉宇之间比自己多了些许沧桑与成熟的美,多了漫舞所没有的特殊气质。而且,她的发竟是雪白的。
“这位姐姐,你是神仙吗?”漫舞疑惑地开口,心中暗自嘀咕,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天国?
环顾四周,进一步确定,自己仍旧睡在寝阁中,并没有再次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我是怜心,是为你治病的医生。”说完这句话,毒医怜心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脸上有些不自在。
“治病?我病了吗?”漫舞吃力地坐了起来,忽然眼前灵光一闪:“医生,你刚才说你是医生,你是现代人吗?”
怜心有些意外,难道,漫舞也是现代人吗?她怔在那里,心里百感交集,原来魂穿这种事情真的存在,虽然自己一直在寻找回去的办法,可是,如今自己已经这把年岁了,就是回去又怎样?
“怜心姐,你是现代人对吗?”漫舞有些激动,紧紧握住怜心的手,一双眼睛中尽是期待,再次询问着,可是,在下一刻,她仍旧会失望,因为,无论怎样,她已经回不去了。
“对,我来自二十一世纪,想必,你也是。”怜心微微一笑,轻轻将漫舞凌乱的发别在耳后,怜惜地看着她,轻声道:“但是,我们都是那个世界已经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回去了。”
漫舞听到怜心的话很痛苦,她仍旧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最后一晚,她竟然发神经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包括“妈妈我爱你”这样的话,可是当夜便一睡不醒,从此便长眠了。
“既来之则安之,瞧,我不是已经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已经这把年纪了吗?”怜心笑得温柔,在这里,她没有亲人,而看着眼前的漫舞,就像看着她的亲人一般,感觉分外温暖。
“嗯,既来之,则安之,我懂了,怜心姐。”漫舞也柔柔一笑。
怜心微愣,她叫自己“姐”,可实际上,她叫自己“奶奶”都应该可以了,虽然自己的面容光洁幽美,可是,她的实际年龄已经近百岁了。
怜心没有阻止漫舞,随她怎么叫自己。
“怜心姐,夜……就是静王在哪里?”漫舞提起钟离残夜,脸上多了一丝娇羞和妩媚,双颊也染上了红晕,气色显得好了起来。
怜心忽然觉得自己和邪医真的有些残忍,眼前的男女明明就是爱到死去活来,却硬生生要将他们分开。
“王妃,静王他……”怜心故作遗憾状,欲言又止的,一副惋惜的模样。
“叫我漫舞就可以,夜他怎么了,怜心姐但说无妨。”漫舞一脸的疑惑。
“就在王妃身体微恙的这些日子,王爷他……纳了妾。”怜心说得很悲伤,没敢抬头看漫舞的眼睛,她害怕看到漫舞那复杂的眼神,害怕看到她悲痛欲绝的表情,即使年过九旬,经历了岁月的蹉跎与洗礼,可毕竟,她是女人。
“什么?怜心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漫舞拼命地想要读到怜心的想法,可是,她失败了,她觉得自己非常无力,这一世,她已经遇到了三个看不穿的人,钟离残夜,邪医,还有眼前的怜心。
“漫舞,这样的事在这个时代真的很正常,静王身为帝王后代,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而你,连生死都未卜,他纳妾来填补空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残忍成为一种习惯,那种负罪感就会慢慢的减轻,直到消失不见。就像现在的怜心,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拆散他们,而且他与钟离残夜之间也有约定在先,那么就尽快收起妇人之仁,将自己该做的做好,毕竟,邪医所剩下的时日屈指可数。
怜心与漫舞聊了好久,直到确定漫舞由于大病初愈严重的体力不支仍旧想要睡去的时候,才为她将锦被盖好缓缓走出寝阁。
“王爷,出来吧。”毒医轻声唤道。
“看来,什么都逃不过毒医的眼睛。”钟离残夜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道:“舞儿可好些?”
“放心吧王爷,她现在身子已经无大碍了,明日我陪她出去散散步。”毒医说到这里,继而瞪着钟离残夜道:“那么,王爷可知该怎样做么?”
钟离残夜面对邪医,感觉自己非常无能,堂堂叶火国四皇子,曾几何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过,而现在,为了漫舞他甘愿任由自己的自尊被他人践踏:“毒医大可放心,我钟离残夜说道做到。”
“那么,王爷早点休息。”毒医说完便离开了。
钟离残夜仍旧守在寝阁门外,晚风萧索,吹得人阵阵寒颤,钟离残夜仍旧立在那里,目光炯炯,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钟离残夜终于挪动了双脚,缓缓走到寝阁门前,推门而入。
站在漫舞床前,钟离残夜好想轻抚她此刻略带红润的脸颊,让她能够醒来,看着自己的眼睛,听自己说,他有多想念她,他有多么爱她,可是,他不能,他只能在这样的暗夜窥探着她的睡颜,悄悄地守护着她,在心中默默的爱她。
“舞儿,在你的心底,也是爱我的吧?”钟离残夜在心中默默地问着漫舞,却不期待能够得到她的回答,因为他知道,他的舞儿,是爱他的,她的一颗心中全是他,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