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邂逅。
更是一场看似意外实则精心布置的美丽陷阱。
身下那柔软的触感让太阳神微微怔愣了一下,他这才发现与厄里斯身上所散发出的森冷和阴郁之气完全不同的是,对方的身体是那么的温热,紧实而柔韧。
阿波罗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息,是一种十分特别的馨气,馥郁却不过分浓烈,像是生长在冥界斯提克斯河彼岸的苍白的野郁金香,涌入鼻尖之后有着让人迷醉和恍惚的魔力。
意识到这迷人的香息是从厄里斯的身体里所散发出来的,是从那黑袍之下的皮肤里浸润出来的,阿波罗的心跳莫名的就开始慢慢加快。
他的胸膛与付臻红的胸膛亲密的相贴在一起,于是这份心脏跳动的频率便仿佛隔着衣袍传递到了付臻红的身体里。
下一秒,这位年轻俊美的太阳神就支起了身体,不过却并没有立刻从付臻红的身上离开。
他的目光落到付臻红那被浓重的黑雾遮挡住的面容,有种想要把身下这神祇那碍事的帽子掀开去窥探真貌的冲动。
阿波罗实在太好奇了。
他想到了那双漂亮到毫无瑕疵的手,自觉告诉他这被黑袍遮挡住的面容定然是这天上地下难得的绝色。
或许比阿芙洛狄忒还要美丽。
请原谅他用美丽来形容一位男性神祇,从那双修长白洁的手来看,阿波罗觉得厄里斯一定是个身材高挑纤细的男子。
这么想以后,阿波罗想要探究的冲动就更强烈了,他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手慢慢伸向了付臻红那连着黑袍的帽沿。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黑雾之下对方的目光正注视着他,这仿佛是默许的同意,让太阳神感到欣喜,如同被厄里斯认可了一般,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伸出去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那是即将发现某种期待已久的秘密的刺激与兴奋。
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黑袍帽沿的时候,身下的神祇却出声阻止了他。
“起来。”
一直静默的付臻红终于开了口,沙哑又干瘪的嗓音,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嗓子一般,尽管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却实在是喑哑又晦涩难听。
阿波罗的手猛地一顿,听到这与传闻中描述的无二的声音之后,一股巨大的落差感油然而生,原本的期待和兴奋也瞬间消退,他有些失望,心底深处甚至还有种淡淡的失落和怅然。
他很快站直身体,看着在他之后也跟着站起身的厄里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喜爱音律,喜欢动人的旋律和曲调,更喜欢这世间一切美妙的声音。
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忽视厄里斯那低哑难听到有些苍老的嗓音。
阿波罗又想到了奥林匹斯山关于厄里斯为数不多的传言,面前这个神祇的声音是如传言描述的那样,那容貌是否也是如传言所形容的那般面部皮肤灰黑,干瘪又粗糙,有着一块狰狞似蜈蚣的丑陋疤痕
阿波罗心中的失落不免又多了几分。
“脏了。”
付臻红的声音打破了阿波罗的思绪,平静而冰冷,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阿波罗这才注意到对方的黑袍上因为自己的原因也沾上了浑浊粘稠的泥土。
想到厄里斯也是为了拉他才弄脏了衣袍,阿波罗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歉意,“亲爱的厄里斯,我记得前方有一处河流,我们可去那里清洗。”
付臻红点了点头。
阿波罗见此,也没在多言,走在前方给付臻红带路。
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付臻红是懒得说话,阿波罗则是因为内心还有着复杂的情绪在交织。
这位太阳神的脑海里一会儿是厄里斯那沙哑难听的嗓音,一会儿是对方身上那散发出来的过份迷人的香息,一会儿又是那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亲吻的双手。
阿波罗觉得自己仿佛是魔障了一般,没有探究到秘密,反而还被秘密搅得心绪不宁。
好在河流距离沼泽并不远。
阿波罗不只是衣袍上粘着泥土,脸上和头发上也同样黏着泥泞,到了河流之后,他就直接跳进了水里。
付臻红并没有阿波罗那般狼狈,他只下半身因为阿波罗完全浸在泥潭中的腿压住他的时候才沾染了些许,所以他只脱掉了自己的鞋,然后就坐在河边,将腿伸了进去。
这水流十分的清澈,水面在阳光下泛出了波光粼粼的光晕,付臻红的脚泡在里面,被这舒缓的水流包裹着,清清凉凉的,让他不禁晃动着脚丫。
随着他的动作,水面便荡开了一圈又一圈浅浅的涟漪,朝着阿波罗所在方向扩散。
波纹缓缓漫流到了阿波罗的身边,这位容颜俊气的太阳之神便抬眸朝着水纹来源的方向看去,于是一眼就看到了付臻红那被水流包裹住的精致玉足。
细嫩白皙,秀气而匀称,脚背的弧线流畅而优美,脚趾头圆润又小巧,像是嫩藕的芽。
不知将这白洁的脚握在手里的时候,是否也如同那柔软的手一般细腻而光滑,阿波罗这么想着,视线又从那双玉足缓缓向上。
付臻红因为两条腿都深入进水里的缘故,长长的衣袍下摆便也因此被打湿,那黑色的布料的贴在了付臻红的皮肤上,勾勒出了他修长漂亮的腿型。
阿波罗的神色微动,蔚蓝色的瞳孔里流转出一抹思绪,他又有些不确定了,不确定关于厄里斯的那些传言。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然阿波罗看到厄里斯那双被黑色衣袍勾勒出的双腿,却无端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诱惑。
他的胸口甚至隐隐生起了一股燥热之气。
就好似厄里斯的身上有着某种奇妙的蛊惑力一般,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直到对方清洗干净穿了上鞋,阿波罗才蓦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在意这个纷争与不和之神了。
果然还是因为对方太神秘的缘故吧。
付臻红没管阿波罗此刻的心中所想,他站起身用神力将衣袍烘干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阿波罗对于付臻红冷淡的态度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冒犯,这位神祇的性格冷漠古怪,喜欢独来独往,这在奥林匹斯山几乎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阿波罗就这么注视着付臻红离开的背影,一直到那被宽大的黑袍遮挡住的身形完全看不见之后,他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他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握住厄里斯手时那细滑柔腻的触感。
阿波罗的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厄里斯”他轻轻念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再次带上了几分兴味和探究。
等阿波罗赶到这宴会的时候,珀琉斯和忒提斯的婚礼正要开始。
“阿波罗,”月亮与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冲着自己这晚来的弟弟招了招手:“坐我这边来。”
阿波罗走过去之后,酒神狄俄尼索斯打趣道:“我亲爱的兄弟,我们方才正谈论你迟来的原因,是否是因为遇到了一场美丽的邂逅。”
狄俄尼索斯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阿波罗在听完他的打趣之后没有像以往那般风趣的回应,反而是罕见的有些沉默。
狄俄尼索斯一顿,“不会还真被我们说中了吧”说完,也不等阿波罗回答,他就摩挲着下巴开始分析:“今日这盛大的宴会,众神几乎全部都已到齐,哪还有什么美丽的神祇能与你在私下里邂逅,难不成是人间那些娇俏漂亮的公主”
赫尔墨斯也加入了话题,笑眯眯的说道:“狄俄尼索斯,你莫不是忘了这奥林匹斯山可还有一位神祇并未受邀来这宴会。”
狄俄尼索斯瞬间反应了过来:“厄里斯”他摇了摇头:“我可不相信阿波罗会遇到厄里斯,毕竟据说那位神踏出宫殿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
狄俄尼索斯他们就坐在宙斯与赫拉左下方的位置,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谈话。
在狄俄尼索斯提到厄里斯的名字时,美丽高贵的天后赫拉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宙斯,见她丈夫英俊的面容上并未有其他的情绪波动后,这才在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的丈夫英勇强大,是整个神界最尊贵的王,却也是最为风流多情的存在,她愤怒于宙斯的花心,更嫉妒那些被宙斯宠爱过的人。
她是婚姻的庇护者,却没能让自己的婚姻得到忠贞和圆满,她奈何不了宙斯,便只能去折磨那些被宙斯疼爱占有过的人。
这是何其悲哀,赫拉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过自己的善意在被嫉妒一点点摧毁,然她太爱宙斯,有些情爱得太浓,便会侵蚀理智,变得疯狂。
如果说面对宙斯的那些情人,赫拉是不甘的,想要毁灭,想要让他们全部消失,那么对于厄里斯,赫拉就只剩下了浓浓的忌惮和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赫拉一直都知道,哪怕宙斯的身边总是换着不同的情人,然唯有厄里斯在他丈夫的内心深处是最不能触及的存在。
在她与宙斯还是姐弟的时候,厄里斯是宙斯情窍初开时第一个放在心尖上深深爱慕着的存在。
或许也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获得宙斯最纯粹爱意的神祇。
然面对着宙斯那炽热真挚的爱慕,厄里斯却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冷淡,漠视,甚至不屑一顾。
赫拉不知道现在的宙斯对于厄里斯的那份情意到底还存有几分,但不可否认的是厄里斯在宙斯的心里留下了最不可磨灭的痕迹。
宙斯和厄里斯的关系知道的人很少,只有当年的堤坦神族们和几个兄弟姐妹们才了解一二。
海皇波塞冬此刻也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宙斯的神色,想到厄里斯,他的唇角边也难得没有了笑意,漆黑的眼瞳里流转着一抹晦涩与不甘。
赫尔墨斯作为最狡猾聪明的神使,不动声色的将这几位神祇脸上那细微的情绪变动看在眼里,他把玩着手中的盘蛇短杖,状似无意的说道:“狄俄尼索斯,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说不定阿波罗遇上的还真是厄里斯呢”
阿波罗微微一笑道,“只是遇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男子,婚礼即将开始,我想你们应该把目光放到珀琉斯和忒提斯这对新人身上。”
私心里,阿波罗并不想将遇到厄里斯的事情让这些神知道,毕竟那是属于他与厄里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是一场十分奇妙又难忘的邂逅,他一点也不想分享出来。
阿波罗并不擅说谎,所以便只有以此种说法来结束话题。
赫尔墨斯何其聪明,从阿波罗的态度上就已经猜到了些许。
厄里斯呀
赫尔墨斯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扶了扶头上那长着小翅膀的帽沿,随后端起酒杯加入到了众神对这对新人的祝福中。
热闹的宴会里充斥着欢声与笑语,娇俏的侍女们随着旋律舞起了灵动又曼妙的身姿。
而就在这喜庆美好的氛围之下,一个金色的苹果直接从大厅外飞逝进来,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了最大的宴席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音律停了下来,侍女们也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吓得退到了一边。
这金苹果是极为珍贵的东西,生长在遥远的大西海岸,由百头巨龙拉冬看守,一些神格较低的神祇甚至都从未见过。
只见这金苹果上面刻着一行字:给最美者
最美者
阿芙洛狄忒轻笑,不就是给她的礼物吗
这位爱与美之神正欲起身,宴厅外却缓缓走进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