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闵婕声音哑得不像是自己的,“裴祈……是你吗?”
是你醒了吗?
她突然泪如雨下。
昨晚……是他……
“混蛋!是你吗?到底是不是!”
她控制不住的伤心,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地上的裴祈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慢慢扭头过来,望着她,极慢地勾了勾唇。
自嘲,轻狂……
裴祈沙哑道:“苏闵婕……对不起……”
知道自己不太正常,是在他十八岁左右。
他时常觉得自己的记忆会断片,有些事明明做过,但他自己不记得。
后来,他看了医生。
得知他可能患有人格分离症后,他并没有退缩,也没觉得有多害怕。
只要他足够强大,就没什么能够左右他,更别说主宰。
他也确实做到了。
几年时间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出现。
直到苏闵婕和他离婚。
他在一路追赶的路上,在不断的动摇与煎熬中,心中防线渐渐松懈。
那期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
绝望的情绪,就像一颗细微的种子,悄无声色种在他心底。
然后,在那天,在他掉下楼的瞬间,那种子突然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将他死死压制。
他实在是太累太累,所以没能及时醒来。
所以,很对不起……
可是,她居然还在。
就算他成了别人眼里的精神病,疯子,傻子,她也没有放弃他。
裴祈眼里涌出泪水,“老婆,别怕,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又变得目疵欲裂,眼底是可怕的疯狂,滔天的恨意,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挫骨扬灰。
“你有什么资格得到她?从头到尾,你除了伤害她,让她烦恼和痛苦以外,你还给了她什么?”
他伸出手,不知从哪里摸到一块玻璃片……
苏闵婕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不要!”
她挣扎着跳下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是谁,你要敢伤害这俱身体,我绝不会原谅你!”
他抬起眼睛,邪气地笑了笑,“记住,我才是你男人,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将玻璃片扎进胸口。
苏闵婕心脏似乎也跟着停止跳动。
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她反而在瞬间冷静下来,快速跑到门边不停撞门。
“来人!快来人!”
苏闵婕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裴祈仍在面部狰狞地自我博弈。
他脸上有歇斯底里的疯狂,有可怕的报复,有万念俱灰的绝望……各种表情不断交错……
最终,那双眼睛定格在深情与痛苦中,定定看着不断撞门求救的苏闵婕。
爱是什么?
这一刻,裴祈问自己。
从前,他说不出来。
这一刻,答案却有很多。
爱,是种犯傻的能力。
爱,是懂得。
爱,是思念。
是一种值得等待的信仰,是一场灵魂的相遇,是只要你还在身边,这辈子别无所求。
答案还有好多,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给你听……
……
元真的婚礼取消。
年卿他们听到苏闵婕的求救声,撞门而入后,裴祈已经陷入昏迷中。
幸好,那玻璃片没有扎到心脏。
抢救室门外,所有人都是一脸颓色。
方雯查看着苏闵婕勒红的双手,心疼的眼泪掉下来。
“裴祈那王八蛋怎么这样对你啊!”
“他只是想保护我。”
苏闵婕眼神有些空洞,脑海里全是裴祈说对不起的画面……
一定是他意识到情况不可控,怕她阻止时会被误伤,所以才绑住她双手。
那个混蛋,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元真人呢?”
苏闵婕眼底浮上冷意,不用猜也知道,昨晚的事一定和陆奚有关。
她想听元真亲自来解释。
方雯犹豫了下,将一切道出。
“你别怪老二了,他现在真的难死了……”
苏闵婕久久无言。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年卿在她肩头捏了捏,“别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谁也怪不了谁,谁也帮不了谁。”
下午。
裴祈的血止住后,苏闵婕立即帮他转院回雅市。
她没和元真见面。
也许,有些缘分早就该结束了……
……
听说了裴祈的情况后,刘夏直接赶到医院来。
苏闵婕没有隐瞒,将所有事情道出。
刘夏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觉得与你亲密的人,是裴祈的主人格?”
苏闵婕很肯定:“一定是他!”
抛开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亲密体验不谈,傻子裴祈对男女之事,其实很懵懂。
他还处于拉拉手,亲亲嘴就特别满足的阶段。
二人同居这么久,他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得寸进尺,但他从来没有越矩过。
暴戾人格对她的身体似乎更没想法,他更倾向于征服她的内心世界,以及起到保护她的作用。
能贪恋她的身体,并熟悉掌握她身体每一个密码的人,只可能是裴祈。
刘夏是过来人,有些事不说也明白。
“这绝对是关键性的进展,也许,可以将最后的谈通提前了。”
苏闵婕:“有把握吗?”
主人格刚一出现就引发这么惨烈的后果,老实说,她很担心。
刘夏深吸口气,“是有些冒险,但机会难得。”
“当然,我们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及反复评估,绝不会贸然行动。”
看出苏闵婕的矛盾与担忧,刘夏并没有继续深谈这个问题,而是问起元真的事。
苏闵婕同样没什么好隐瞒的。
刘夏唏嘘不已:“我早就觉得陆奚心理有很严重的问题,也不是没提醒过老元,可他似乎没放在心上。”
“不是没放在心上,可能是没办法吧。”苏闵婕苦笑了声:“往往是当局者迷。”
刘夏点点头,“不过,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韧的女性,清醒又睿智,冷静但不冷情……裴祈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
苏闵婕笑了,“少给我戴高帽,我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吗?”
刘夏也笑,“一般来说,普通人被逼迫时的第一反应是尽可能的逃避。只有你,选择迎难而上,勇往直前。”
“有吗?”
苏闵婕耸耸肩,不以为意。
刘夏直视她的眼睛,温柔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