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程远航就后悔了。
他看着张凡的眼神，在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程远航胸口针刺般地一疼。
他忙把人给揽了过来，焦躁道：“不是不是，哥，我没有那个意思……”
张凡垂着眼皮，默默挥开程远航的手。
他涩然笑道：“我是没读过大学。”
“但就是因为我没能上学，我才知道，能在大学里学习的机会有多宝贵。”
“程远航，你知道我有多少次都做梦，梦到自己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安安静静地学习吗？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被人当成一个没文化，没学历的瘸子吗？”
张凡眼睛红了。
他多想像那些人一样，神采飞扬地读书、奔跑。
他又有多不甘心，只为讨一口饭吃，在臭热的后厨里消耗了最宝贵的那几年。
程远航叹气：“我不是嫌弃你。”
张凡说：“我浪费的机会，已经找不回来了。你明明还有大把大把的机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和我留下一样的遗憾，你能明白吗？”
程远航紧抿着嘴，没说话。
好半天，他抬起眼皮：“你就这么想让我出国吗？”
张凡认真道：“那是你最好的选择。”
程远航眼神深深：“如果我出了国，一年才能见一两次，你也无所谓？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时差，我们都没法经常联系，你不在乎？外头那么多男男女女，你也一点都不担心？”
张凡怔了会儿，说：“只是暂时的。”
程远航恍惚地点了点头。
他摸着张凡的耳朵，逼近了：“张凡，你真喜欢我吗？”
张凡问他：“你什么意思。”
程远航说：“你一直想把我往外推，我在你脸上看不到半点对我的不舍得。张凡，你对我，到底是情侣之间的喜欢，还是只是哥哥对弟弟一样的感情？”
张凡皱了皱眉。
他看着程远航压迫的眼神，哑声道：“小航，别说这些小孩子气的话了。”
程远航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深吸口气，说了个嗯，起身离了卧室。
张凡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一个人坐在床上，想了很多。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张凡给程远航发了条信息，问他现在在哪儿。
程远航回复道：“我今晚去别墅睡，别等我，你先睡吧。”
张凡看着发亮的屏幕，打了几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全删了，最后只回了个晚安。
程远航现在不痛快，说什么都听不进。
张凡知道有关未来规划和出国的话题，会让程远航相当不爽，可他没办法。
程远航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更怕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影响了程远航的判断和决定。
墙上挂钟滴答轻响。
张凡叹了口气，想，这样冷静冷静也好。
张凡拉过了被子，一个人睡下了。
第二天，程远航没有回来。
第三天，程远航也没有回来。
到第四天下午的时候，张凡有些忍不住了，给程远航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里。
程远航半小时后才回复道：“在外面，有事？”
张凡犹豫了会儿，还是深吸口气：“晚上七点，到我店里来，我们聊聊吧。”
程远航回了个：“嗯。”
程远航放下手机，伸手从桌台上拿了瓶酒，倒了一杯，仰头灌下。
身边一群哥们正拿着麦，鬼哭狼嚎地唱着。
包间里头酒气弥漫，暖热熏人，斑斓的灯光发了疯似的乱晃，晃得扎眼。程远航烦得很，索性往软沙发上一靠，用手臂遮住了眼睛，下颌线紧紧绷着。
身旁突然响起个年轻讨好的男声：“航哥，不开心？”
程远航侧目看了眼。
是他一酒肉哥们带过来的几个小男生之一，眉眼挺漂亮。
那男生眸子里藏了点暧昧，刻意靠近了，水亮的眼睛柔柔地盯着程远航，笑说：“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不如和我说说？陌生人，或许更方便倾诉也说不定。”
程远航眯了眯眼。
他还没开口，那酒肉哥们忽然走了过来：“又他妈勾搭谁呢？”
那男生说：“干嘛说得这么难听。”
酒肉哥们哼笑：“你肖想肖想别人可以，航哥你就别想了，人有主了。”
那男生眨了眨眼，正要起身时，程远航忽然开了口：“等会儿。”
程远航转过头，平静地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那男生凑了过去。
程远航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看着小孩子气吗？”
“小孩子气？”
那男生嗤地一下笑了。
他拿过了程远航的酒杯，晃了晃，一只手攀上程远航的胸膛。
他感受着衣服底下结实精壮的肌肉，呼着热气，轻声说：“这么说的人，一点都不识货。你知道你是多少人的理想型吗？我可觉得，再没有比你更爷们的了。”
程远航嘴角扯了扯，也不知是笑还是讽刺。
他看着不远处的点歌屏，手里的酒一杯一杯地往喉咙里灌。
到最后，喝得头发晕，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包间里鬼哭狼嚎的歌声已经停了。
程远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往身边看了眼，有几个哥们歪七歪八地趴着睡觉，有几个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带着刚把到的男女办事儿去了，地上躺着许多酒瓶子。包间里没有窗，全然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
程远航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让他有点想吐。
他从桌台上抓起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
七点五十六。
和张凡约好的是七点。
程远航整颗心刹那抖了一下，什么也来不及想，抓着衣服就慌忙跑出了包间。
他骑着哈雷，飞快地赶到了张凡工作的小炒店。
夜色深沉，小炒店的灯已经熄了大半，门口看不见有人。
程远航急急停了车，跑到门前，四下看了眼，没发现张凡的踪影。
完了完了。
他迟到这么久，让张凡干等了一个多钟头，他一定生气了。
程远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正慌乱得手足无措时，余光透过玻璃窗，往店内看了眼，忽然瞧见里头有个身影，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坐在一盏小灯下。
张凡。
程远航趴在窗外，更仔细地看了看。
是张凡，他没走，他还在等。
程远航长长地呼出口气。
他收拾好心情，整整衣服，正要推门进去时，猛地看到有个男人坐在了张凡对面。
那男人穿着深色的上衣，浅灰色的裤子，收拾得简单大方。他头发精短，看着有将近四十岁的年纪，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有股成熟稳重的气息。
他把一杯热茶推到张凡面前，笑得温和。
程远航的心脏，一刹那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捏住了似的不舒服。
他悄悄放下了要开门的手，眯着眼，匿在夜色中，无声地看着店内。
那男人和张凡絮絮地说着话，张凡似乎挺开心，偶尔侧过头的时候，脸上还有微笑。
程远航觉得刺眼。
他死死盯着里头的情景，拳头不知不觉地攥紧了。
那男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话题，笑着摇摇头，竟然伸出手摸上了张凡的脸。
程远航瞪大了眼睛。
也不知是被刺激得红了眼，还是残存的酒意上了头，他砰地推开门，脸色阴沉沉地大跨步进了店里头，在张凡惊讶的眼神中，二话不说，一把上前揪住了那男人的衣领。
张凡讶然：“小航，你怎么现在才……你干什么！”
程远航咬牙切齿道：“你刚刚在对他做什么。”
那男人有些发懵：“什么？”
程远航森然：“我他妈在问你，你的手，刚刚碰到了他什么地方！”
那男人皱了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远航想说话，张凡忙握住了他的手腕：“程远航，你别发疯。他是我老板，刚刚是我脸上沾了点酱渍，我没摸到地方，他只是顺便帮我擦了擦……你先松开他。”
程远航阴沉的目光移到了张凡脸上。
他冷笑：“是吗？”
张凡拧着眉头：“不然还能是什么。”
程远航磨着牙，脸色冷硬紧绷。
张凡是他的。
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一想到刚才那男人对着张凡的笑，那男人看着张凡的那种眼神，和张凡一起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就觉得一股火直直地窜了上来，满心满腔地涌起剧烈的愤怒和酸意。
他死盯着那男人的脸，那男人也不服输地看着程远航。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张凡急急忙忙拦住了，把程远航给拉开，扯到了一边。
张凡和老板鞠躬道了歉，怕程远航接着闹腾，忙带着人出了店内，一路回了出租屋。
等进了屋，张凡甩开了程远航的手。
他关上门，转过身，看着程远航，问道：“你怎么那么莫名其妙。”
程远航眸子深冷。
他看着张凡，一步一步地走到张凡面前。
“我莫名其妙？”
“张凡，他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你说我莫名其妙？”
程远航笑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酒意和酸意，以及各种各样的情绪，乌泱泱乱成一片。
他几乎冷静不下来，一伸手就用力地扣住了张凡的肩膀，咬着牙：“张凡，我才不在几天啊，你这么快就让别人往你身边靠了？你心里还有想着我吗？”author_say后两章见分晓！
大家放心，后头时间线会拉快一些，不会难受太久的！
狗子还是乖狗子，只是太不懂事了，所以要放点狠的逼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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