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音说起这些时，神色无异，姜卿羽心底却多了几分愧疚，“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此事。”
“说什么呢！我可还要谢你呢！从前娘亲只教导我一言一行不可逾矩，出嫁从夫，我从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有不一样的生活。”
唐千音眼底满是憧憬，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脸上的笑容有多明媚，心里的恨就有多深，“如今这样，我是真的高兴！”
她确实是真的高兴——
姜卿羽所引以为傲的爱情如今貌合神离，而她所追求的万民安宁也将在十日后，被撕得粉碎！
“不过如你这般的毕竟是少数，这世间多得是痴男怨女。”一想到这里，唐千音心情陡然大好，下意识地抚了抚掌心，开口时意有所指。
“先前有人问我，若是用情已深，却明知不能在一起，该当如何？”
“你怎么答？”姜卿羽下意识接了一句，神色淡然，倒真像是说着旁人的事一般。
“我不知道。”唐千音摇了摇头，侧眸问她，“若换成是你，你会如何？”
姜卿羽神色微怔，心绪陡然乱了，沉思半晌却不说话。
“也对，你这般情场得意，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时辰不早了，该回了。”唐千音轻笑出声，声调轻快，可落到姜卿羽耳里却只觉得讽刺。
马车一路朝城里回去，路过方才那个小山村的时候，姜卿羽还特意掀开了帘子。
遥遥看去，小木屋已经燃起了炊烟，门前的木桩上还栓了一匹马，乍一看，确实像极了凌风。
姜卿羽心里越发烦乱，陡然放下了车帘。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唐千音心里暗爽。
城门口，定北侯骑在高头大马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姜卿羽心底一动，掀开车帘跳了下去，行了个万福礼，“皇叔万安。”
“卿羽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见她回来，定北侯眼底陡然一亮，翻身下马就去拽她，“你现在可有空？”
“皇叔何必和我这般客气，但说无妨！”姜卿羽回头看了眼唐千音，示意她们先走，便笑着朝定北侯走了一步。
“惜若总说京都的衣裙漂亮，可使团里又都是大老粗，不懂这些，你们俩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帮我挑挑？”定北侯爽朗一笑，开口时神色陡然温柔了几分。
“好啊，你同我说说，惜若的喜好。”姜卿羽不禁有些羡慕，有人记挂着的感觉真好。
两人定制了五套衣裙，说好离京前来取，姜卿羽却又带着他拐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钗佩簪冠，各色头饰一应俱全。
定北侯却一眼挑中了一副对钗，上前取了下来，“你皇婶该喜欢的。”
果然爱是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无坚不摧的护甲。
姜卿羽眼底笑意渐深，替他挑了几样，又自己额外买了几套，一同给他，“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搭个顺风车请皇叔一并带回去，皇叔可别嫌重啊！”
“你这丫头！”定北侯顿时笑了，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推辞，亲手接了过来，这才递给了侍从。
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天色渐晚，定北侯神色一动，看了看她，“走，卿羽丫头，皇叔请你吃饭！”
定北侯对这京都的酒肆极为熟悉，带着她穿过了几条小巷，便拐进了一家小店。
店面很小，从中间横切了一半，只放了三张桌子，里头也没什么客人。
“和去年一样？”店主老苏头是个奇怪的老头，不苟言笑，出来时头上还顶着一堆木屑，看起来倒更像是个木匠。
“你看着再加几样小菜。”定北侯显然和他熟识，开口时态度随意。
没多久，他就送上了三坛子桂花陈，两小碟酱牛肉，一盘子花生米，而后又自顾自地钻进了另外一间房里，乒铃乓啷地在捣鼓些什么。
“这里的酒极好，一年也就十几坛。”定北侯拿了一个大碗，满上，下意识地想递给姜卿羽，可手刚伸出去，却迟疑了。
这丫头可不比草原上的姑娘，怕是喝不了这烈酒。
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姜卿羽却快他一步，将碗直接接了过来，猛地喝了一大口，呛得她直咳嗽！
“先吃点菜。”见她这反应，定北侯便能看出来她是第一次喝酒，也不拦她，只是将一小碟子酱牛肉往她面前递了递。
“定北是什么样子？”姜卿羽又喝了一口酒，眉宇间已经染上了几分迷离，却捧着酒碗，怎样也不肯松。
“草原、猛兽、篝火、勇士！”定北侯满饮此碗，开口时不过寥寥几字，可他一双眼却陡然亮了起来。
定北，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一边听着他讲草原上的事情，姜卿羽一碗酒也已经见了底。
然后，她的神色陡然变了，双眼迷离，一下子趴倒在了桌上。
砰——
一声重响顿时把定北侯给吓了一跳，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姜卿羽，以及她面前空了的酒碗，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侍卫，“去把老三叫来。”
景庭来的很快，进门时还带了风声。
“皇叔，卿羽不会喝酒。”见她直接醉倒在了桌子上，景庭好看的眉立时皱起，目光扫过桌上已经空了的一坛酒，言语间已经染上了几分责怪。
“所以我只给她倒了八分满。”定北侯目光纠结。
草原上就算是三岁稚童也能喝一碗，他也不知道姜卿羽一碗倒啊！
“……”景庭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朝外走去，“我先带她回去。”
“唔，夫君，你来啦。”熟悉的温度传来，姜卿羽下意识地在他怀里动了动，双手搂上了他的脖子，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不过是一句无意识的呢喃，却让景庭的神色陡然一顿，低头看她时，眼底复杂至极。
卿羽说，是他不要她了。
景庭眼底的希冀陡然燃起，可下一秒，姜卿羽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用力到骨节发白，“你这几天有没有去见顾曼语？”
顾曼语？她还活着？
景庭神色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姜卿羽神色满是落寞，松开了他。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