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使团一路朝前行着,不知过了多久,朝歌的马车却陡然晃了一下,车弦上的两个侍女瞬间晕了过去。
牧野一闪身便钻了进来,整个过程都不曾惊动使团任何一个人。
他蒙着面,一身玄色衣袍,长发高束,已然是一副庆国人的装扮。
可朝歌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大王子真是好身手。”
虽是早就猜到这位大王子不像表面这般荒唐无为,可朝歌是真的没料到,他的轻功竟然这般了得。
“公主好眼力。”见她认出了自己,牧野也就不再遮拦,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妖孽无比的容颜。
“这些日子,公主别来无恙啊。”
牧野神色嘲讽,一张脸明显憔悴了不少,却越发增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这男人,真是美得有点过分了。
朝歌不禁有些嫉妒的看了看他的那张脸,可下一秒却像是报复似的,直接开口,捅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安南不可能出兵。”她早料到牧野会来,自然也知道他的来意。
可如今的东丹已是案板上的鱼肉,谁碰谁倒霉。
更何况国内再行推恩令,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已是自顾不暇,她自然不可能傻到在这个时候去帮东丹,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牧野看了眼朝歌,见她一下子点破自己的来意,眼底的笑意陡然绽开,顷刻间,满车都生了春色。
早听闻安南二公主颇有手段,若不是惜命了些,京都一战,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只是下一秒,他的神色陡然一变,嘴角轻勾,径直从怀里拿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朝她递了过去,“公主是个聪明人,把这个吃了,孤绝不会为难公主。”
人果然不能被人抓住弱点,如今这一个两个都拿这一套来威胁自己。
“什么毒?”朝歌眼底浮上了一抹愠色,倒是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
“丹砂。”牧野也不瞒她,笑着解下了腰间的锦囊,“不过公主放心,一月服一次解药,便不会有事。”
朝歌神色微动,仰头将丹砂咽下,而后笑着朝着牧野摊了摊手掌。
眼见着她服下了毒药,牧野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几分,可这笑意却不曾深达眼底。
“大王子放心,本公主定会送上一份大礼。”朝歌勾唇看他,薄唇轻吐,咬字却极重。
“孤等着公主的好消息。”牧野轻哼了一声,尾音上挑时,声调里多了几分威胁之意。
话音未落,身形一动,便迅速转身离开。
一来一回,竟是没有惊动旁人。
“公主,方才可出了什么事?”牧野走后,车弦上的侍女这才醒来,连忙掀开了车帘一角,开口问她。
“无妨。”朝歌随手拿出了一颗解毒丹咽了下去,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径直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茶,神色悠然。
她确实是准备了一份大礼,只怕牧野他不喜欢。
与此同时,庭王府门前来了一个小厮。
他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恭恭敬敬地站在王府门口等着,不靠近也不离开,只是等在那里。
直到姜卿羽回来,他才迎了上去。
“草民给王妃请安。”举止进退有度,毫不怯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小厮。
“免礼。”姜卿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抬手虚扶了一把。
那小厮便笑着看了眼姜卿羽,把锦盒递了过来,“这是我家主子给王妃的谢礼,嘱咐小的务必要亲手交到王妃手里。”
话音刚落,那小厮便噤了声,再也没有多说半个字的打算。
“有劳。”姜卿羽神色微动,抬手接过了锦盒,也没多问。
那小厮见状,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姜卿羽随手开了盒子,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她眼底神色陡然一变,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小厮离去的方向。
这里头,是朝歌和景煜往来的信笺。
“胡一,王爷呢?”她侧眸看了眼胡一,神色里显然多了几分肃穆。
“看这时辰,该是在清查城中商铺。”胡一看了看天色,又补了一句,“今日先查长安街,王妃可要过去?”
姜卿羽刚要应下,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整齐利落,铿锵有力。
“末将参见王妃。”紧接着,一道略显威严的男声响起。
姜卿羽循声回头,便见徐之洲身披银甲,目光坚毅,阔步而来,而后停在她二步远处,朝她拱手作礼。
“徐将军?”那日徐之洲进城时,她远远的瞧见过,因此倒也认得,“你找本宫?”
只是两人原本也没有任何交集。
如今徐之洲找她又有什么事?
“是。”徐之洲看了她一眼,重重点了点头,“粮草储运不易,雨天怕潮,伏天怕蛀,运送人手有限,也抽不出兵力看管,王妃既是精通机关术,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他虽是极力放缓了语调,可开口时却还是染上了几分冰冷生硬。
她什么时候懂机关术了?
姜卿羽神色陡然一怔,刚想问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便见徐之洲又开口补了一句,率先把她要说的话都堵死了,“城门上的棘轮,设计巧妙。”
“将军过奖。”姜卿羽这才恍然大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木牛流马,“关于粮草储运,倒是有一物,图纸本宫稍后让人送来。”
“而至于防潮防虫,将军可以将木炭,生石灰,花椒,大蒜等物研成粉末,制成布包放在边上。”
“多谢王妃赐教,末将告辞。”徐之洲又行了个拱手礼,而后便转身离开。
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当真是军营里待惯的。
“将军留步。”姜卿羽神色微动,突然想起了虎子的事情,便开口喊了一声。
徐之洲闻言,一下子就停住了,转身看她,也不开口,只是等着她的下文。
“原守城军将领张虎成,左手废了,却还有一颗杀敌之心,可还能留在军中?”姜卿羽也不客气,直接开口。
“只要拿得了兵器,便依旧是我朝良将。”徐之洲神色淡漠,可开口时却分明多了几分波澜壮阔。
这便是庆国将士的风骨!是在沙场上用鲜血铸就的气魄!
姜卿羽陡然扬了扬下巴,望着他的背影,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