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华殿内一片狼藉,地上皆是碎裂的古玩玉器,桌椅倒在地上,布帛撕裂,连一个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还是想要杀了臣妾的孩子!”顾云撑着起身,赤脚踩在地上,一步步朝庆安帝走去。
她一只手撑在腰间,另一只手捂住心口,每走一步都得停下来喘息片刻。
庆安帝立在一片狼藉之中,手中端着青瓷小碗,浓稠的药汁散发着袅袅白烟。
“瑛儿,听话,朕只想救你。”庆安帝紧蹙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眼下青黑重了几分,看到顾云固执的模样,不禁有几分心痛。
无论他派人送来多少药,顾云全部都不肯喝一口,甚至直接把药碗摔碎在地上,药汁洒落一地。
整个瑛华殿中弥漫着药汁独有的复杂气息,令人作呕。
眼看顾云要踩在碎裂的瓷片上,庆安帝面上露出一丝慌乱,连忙说:“小心脚下。”
顾云脚步一顿,垂眸看到地上碎裂的瓷片,眸色转深,“孩子就是臣妾的命,陛下要杀了这个孩子就是要了臣妾的命啊。”
往日只要庆安帝露出心疼的神色,她便会觉得心满意足,想要这般永远的留在他身边,怎么现在只觉得恶心呢?
看来人都是会变的,不止是庆安帝在变,她也在改变。
“瑛儿,这不一样。”庆安帝想到姜卿羽离宫前的一番话,心中痛楚愈发明显,“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庭儿很好,朕已经知足,只想好好珍惜你。”
珍惜她?
顾云眸中神色一滞,定定看向庆安帝。
瑛贵人那个贱人已经死了,眼前的她是个冒牌货,就算她如何胡闹,与以往性情大变,庆安帝都从未怀疑她的身份。
他要是真的爱瑛贵人,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眼前人到底是谁?
顾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缓缓蹲下身子,挑了一块最大的瓷片握在手中。
庆安帝面色一变,快步走向顾云,“瑛儿,莫要做傻事。”
然而顾云的动作比他更快,手中瓷片已经落到脖子间,低喝一声说:“别过来。”
庆安帝顿时僵硬在原地,不敢再靠近顾云,“瑛儿,朕都是为了保下你,你何必要做傻事?”
瑛贵人这身皮娇贵得很,顾云才舍不得弄坏,只是拿着瓷片装装样子。
“臣妾只想要留下这个孩子。”顾云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毅,一字一顿地说。
瑛儿这是在逼他?
庆安帝一怔,盯着顾云捏住瓷片的手,心中生出了几分怒气,沉声道:“瑛儿,不得胡闹。”
只是这样就受不住了,皇家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要是这份宠爱不能保下她的孩子,那她就不要了。
顾云心思转动,已经有了计策。
她又把瓷片靠近了自己的脖颈,水眸转动,似有泪光闪烁,“陛下要逼臣妾堕胎,不如臣妾就此去了,也好过苟活着,对陛下心生埋怨。”
既然要做戏就要做足,顾云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
庆安帝听了,刚升起来的三分怒意又消散干净,只能柔声哄着,“瑛儿,莫要冲动,你若不愿意,朕不逼你就是了。”
谁让这是他爱了半辈子的女子,只能好好捧着。
至于她腹中的孩子,他自然会命人把堕胎的药材偷偷放到瑛儿的膳食中,悄悄流掉这个孩子。
庆安帝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愧疚,若孩子和瑛儿只能选一个,他便只会选瑛儿。
然而顾云早就猜到了庆安帝的想法,面上装出深受感动的模样,“真的吗?”
庆安帝缓缓点头,把药碗交给一旁的何福宝,温声说:“自然。”
顾云握住瓷片的手一松,眼中泪水终于是滑落脸颊,“陛下,臣妾就知道陛下会依着臣妾的。”
她一边哭一边往前走,几步靠到庆安帝怀中,不等庆安帝说些什么,两眼一翻直接装昏。
与其醒着听庆安帝在这里胡扯,还不如昏过去得好。
“瑛儿,瑛儿!”庆安帝被顾云这般模样吓得不轻,碍于顾云怀有身孕,也不敢用力摇晃,只能把她打横抱起,放回床榻上。
顾云打定主意装昏,任是庆安帝召来满宫御医会诊,穷尽法子也不愿意醒过来。
“陛下,瑛娘娘只是需要静养。”为首的御医朝庆安帝建议,双手捧着一副安神养胎的方子。
庆安帝不过是看了一眼,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既然他不准备留下这个孩子,那便不会由着孩子长大。
就算瑛儿悔恨他也好,他要守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庆安帝相信,只要他好好守着瑛儿,瑛儿会理解他的做法。
“陛下多日未曾好好歇息,不如老奴在这里守着瑛娘娘,您去歇息片刻吧。”何福宝看着庆安帝愈发疲惫的神色,心中不忍。
庆安帝摇了摇头,固执坐在顾云床边,盯着她紧闭的双眸,温声说:“朕的身子,自己心有数,你不必多说了。”
他固执的守在顾云床榻,这一守就守到了天黑。
庆安帝终于是熬不住了,双目缓缓闭上,整个人往前一栽,就要昏过去了。
何福宝眼疾手快扶住庆安帝,半托着把他移开,压低声音说:“快,扶着陛下就寝。”
太监宫女手忙脚乱扶着庆安帝离开,瑛华殿再次恢复了安静。
本该昏睡着的顾云缓缓睁开了眸子,看着庆安帝离开的方向,眸中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玉兰一直守在顾云床前,见到这一幕不由得问道:“娘娘是舍不得他?”
“本宫只在意自己的孩子。”顾云斜睨玉兰一眼,“你很希望本宫在意他?”
玉兰对上顾云泛冷的眸子,认真地说:“奴婢只在意阁主的计划。”
“那便安静些。”顾云一动不动躺了一日,如今稍微一动就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天真的以为庆安帝对她有几分真心,如今看来庆安帝心中只有他自己,做什么想法都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在乎顾云怎么想。
“陛下无情,就别怪臣妾不念往日情分了。”顾云朝玉兰伸出手,“把药给本宫,是时候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