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曰舟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左边手臂上的三只人脸,露出痛苦的表情,不住的扭动,挣扎,慢慢地,三张人脸钻出了白曰舟的手臂,落在地上,化作三具鬼魂。白曰舟又是一口鲜血,喷在右边手臂之上,另外三张人脸缓缓落地,化作三具厉鬼,四男两女,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缓缓向老道走去。
白曰舟笑道:“这六个鬼魂,都是被我杀死的人,肉体泡在酒缸里,魂魄困在我的体内,永世不得超生,为我所用。”
步香辰退了几步,身子靠在后院木门之上。伸手去摸门栓。
白曰舟讥笑道:“怎么,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冤魂,吓得要跑吗?”
步香辰摇摇头,一下子拽开了木门,门上贴着两张发白的门神像。
步香辰冲两位门神拜了三拜,忽然间,金光一闪,一对门神爷从木门上跳将出来,左边神荼,身着斑斓战甲,背后背着弓箭,手握金色战戟,右边郁垒,一袭黑色战袍,悠闲自得,胯下一只金眼白虎。
六鬼望见两位门神,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向前。
两位门神如入无人之境,片刻之间,将六鬼收拾得服服帖帖。
门神爷问道:“老道,这些鬼魂,要如何处置?”
步香辰深施一礼,万分感激,说道:“有劳二位神君,这六人着实死得冤枉,送去幽冥界,交与阎罗王大人处置便是。”
神荼说道:“这里还有个和尚,你也要去阴间吗?”
那和尚一脸愧疚,说道:“学艺不精,被妖怪所害,西方极乐世界,是去不了了,先去阴曹,阎王爷评过一生功过,再做打算。”
郁垒口中念个咒语,只见地上凭空涌起两座坟丘,黑白无常两位阎君从地底钻了出来。
望见两位门神,黑白无常拱拱手,客气道:“两位老兄,十分的辛苦,这六个人的鬼魂,交与我们就行。”
两位门神还礼,说道:“有劳两位老弟。”
黑白无常将腰间锁链一抖,锁住了六位鬼魂,串蚂蚱一般,便要往坟丘里拽。杨蓉蓉的鬼魂忽然说道:“两位阎君,赏件衣服如何,赤身裸体,下的阴间,十分的羞愧。”
黑无常撇她一眼,淡淡地说道:“生前做了龌龊事,死后怎么体面。遮羞之衣,怕是今后都与你无缘了。”
“……”杨蓉蓉无语。黑白无常拽了锁链,带着六个鬼魂钻进坟丘之中,消失不见。
神荼郁垒两位门神,将白曰舟上下打量一番,对步香辰说道:“老道,这个妖怪已经修成了人形,有些法力,我俩的真身不在此处,只凭纸身,难降服他。交与你处置吧。”
步香辰深施一礼,说道:“有劳二位神君。”说罢,迈步走到白曰舟的面前。
白曰舟有些恼羞成怒,忽然间伸长脖子,脑袋探到步香辰的面前,张开大嘴,“吭哧”一口,咬住了老道的脖颈儿。
步香辰大叫一声,脖颈儿处鲜血直流。他伸出双手,抓住白曰舟的脸颊。上前一步,纵身一越,扑到蛇妖的身上,双腿一盘,扣在他的腰间。
白曰舟并不慌张,脑袋原地不动,牙齿咬住老道的脖颈儿,身子却像麻绳一样旋转,将步香辰缠了个结结实实。
老道与蛇妖扭打在一处,谁也不肯罢手。
就在此时,旁边的酒缸里传来一阵声响,酒水四溢,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幽幽说道:“可惜了一缸好酒,竟然浸泡了一对奸夫淫妇,真是暴殄天物。”
白曰舟听到说话声,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只见步香辰头发湿漉漉地从酒缸里钻了出来,他心下骇然,定睛观瞧与自己厮打在一处的那个人,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杨蓉蓉的尸体,在酒缸中浸泡了数日,整个人白森森的,肿胀了许多,四肢僵硬,一时间,竟然挣脱不掉她的束缚。
白曰舟见状,赶忙松口,一股酒水,顺着牙痕处喷了出来。混着鲜血的酒水溅了他一脸。
步香辰在酒缸中吹了一声口哨,喊道:“围住他。”
上百只猫头鹰,几十只小浣熊一齐扑了上去。
步香辰从酒缸里爬了出来,脱下道袍,拧干衣服上的酒水,侧耳倾听,白曰舟的惨叫声渐渐变小。老道拍拍手掌,猫头鹰与小浣熊慢慢退到了一旁。
白曰舟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满身都是伤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万分吃力地抬起手臂,指着步香辰的鼻子,骂道:“好个歹毒的老道,你可知我的身份来历,若是让我娘亲知道你这般对我,定叫你万劫不复。”
步香辰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你的娘亲若是知道你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定然不饶你。”
白曰舟眼神恶毒地盯着老道,口中念个咒语,张开嘴,吐出一粒金丹,那粒金丹遇风则长,眨眼间变成鸭蛋一般大小,“嚓”的一声轻响,金丹燃起绿色的火焰,直奔老道的面门打来,步香辰一侧头,躲了过去,哪知那粒金丹在半空中兜了一个圈子,又飞了回来,步香辰伸手用道袍一挡,将金丹挡了出去。那道袍登时起火,吓得老道赶忙脱掉了道袍,眨眼间,一件好好的袍子化成了灰烬。
步香辰惋惜道:“新做的袍子,才穿了两个月。”说话间,那粒金丹又飞了回来,老道赶忙躲避,燃着绿火的金丹好似索命冤魂,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老道。步香辰围着院子里跑来跑去,金丹在后面紧追不舍。吓得猫头鹰与小浣熊纷纷躲避,一时间,园内鸡飞狗跳,羽毛乱飞。
白曰舟躺在地上,冷笑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小报恩寺的臭和尚,法力不在你之下,都死在我娘亲的追风丹之下,看你往哪里逃。”
说话间,却见老道冲到了他的面前,伸出双手,抓着肩膀,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步香辰躲在白曰舟的身后,那金丹眨眼间,就飞到了近前,一个躲闪不及,只听“嘭”的一声,蛇妖被绿色的火焰团团围住。
白曰舟登时惨叫。
“蠢材,只顾了叫唤,还不收了法宝,真想变成烤蛇吗?”步香辰骂道。
白曰舟恍然,忍着痛,口中念动咒语,绿色的火焰登时熄灭,金丹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成两半。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奇异的蛇肉香味。
步香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真想把你撒点孜然,吃进肚子里。”
白曰舟躺着地上,奄奄一息地骂道:“臭老道。”
老道不理会他,从袖中从褡裢中摸出那座小巧玲珑的宝塔,托在手中,只见那宝塔一尺多高,分为七层,每一层雕梁画柱,甚是逼真。宝塔的顶端,镶嵌着一颗乳白色的佛骨舍利,借着月光,发出淡淡的光芒。
步香辰将宝塔随手一丢,落在白曰舟面前,他双手结印,念动三宝真言,只见那宝塔渐渐地变大,到最后足足长到一丈多高,第三层的塔门打开,从里面刮起一阵怪风,将白曰舟团团围着,片刻之后,白曰舟的魂魄被吸了出来,卷进宝塔之中。塔门关闭,宝塔渐渐变小,恢复到先前模样。
步香辰捡起宝塔,透过小窗,向塔内观瞧,只见白曰舟置身一片茫茫的草原之中,在他的对面,立着一只通体乌黑,头顶白色的蜜獾,它从白曰舟拱拱手,十分客气的说道:“在下平头,想与阁下比试武功,不是将阁下打死,就是被阁下打死。请……”
白曰舟扭头就跑,跑了没几步,迎面遇到一位穿着木屐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到白曰舟,登时大喜,用粤语说道:“秋风起,三蛇肥,今晚可食五谷杂粮金汤蛇羹。”
白曰舟吓得落荒而逃……
步香辰将宝塔收好,骑着小毛驴,去衙门报案,天明时分,杨家酒馆的门外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几名官差将泡在酒缸中的尸体统统打捞出来,又将丢了魂魄的白曰舟五花大绑,送到县衙。
大老爷林正清坐在公案之后,望着衣衫不整,酒气熏天的步香辰,半天没有说话,摘下乌纱帽,伸手挠了挠头皮,无奈地说道:“老道,你可知道,昨日本官赏你五两银子的用意,怎么,怎么你又来了。这……这……这又是一起五人命案。本官的辖区内半个月练出三起大案。本官的乌纱帽也不知能带到几时!”
“启禀大人。”一名到过凶案现场的衙役说道:“不是五人命案,是六人,一家四口被灭门,另有奸夫一名,和尚一名。”
“这个案情还真是复杂。”林正清咬牙切齿地笑道:“老道,本官以为,还是将你关进大牢比较稳妥,只要你不再惹是生非,天下就是太平。”
步香辰躬身施礼,十分谦卑地说道:“大人,并非贫道有意给您找麻烦,这个案子是公子爷托我去查验清楚。贫道推辞不得,这才……”
“我看他也是吃饱撑的。”林正清骂道:“这小畜生再不好好读书,我就派人打断他的狗腿。”
步香辰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您就当贫道是个风筝,把我放了吧。出了县衙,我保证躲进落枫观,再不出道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