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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师徒(二)(1 / 1)

小报恩寺中……

慧明听到师父的问题,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其实谁做落枫观的观主都不要紧,只要再给我们两年时间,只要两年时间,小报恩寺在望舒县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一定会超过落枫观。我们寺院不断地在发展壮大,落枫观则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

智贤大和尚点点头,略带赞许地说道:“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做好自家寺院的事情,就足够了。有盛有衰,有生有灭,才是人间至理。”

“师父,徒儿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慧明一脸谦卑地说道。

“何事?”智贤大和尚问道。

“我们要不要趁机收编了胭脂林与骸骨陵的两派势力,毕竟,现在的落枫观无力干涉。”慧明小心翼翼地说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智贤大和尚缓缓说道:“现在的小报恩寺还不足以与落枫观分庭抗礼。凡事不要急躁,人生在世,终究需要信仰,等望舒县的百姓忽然有一天发现,落枫观不再具备给他们信仰的实力,他们会放弃自己的信仰吗?不,普通人只会选择另一个信仰。支撑自己一路前行。等落枫观的百姓都投入小报恩寺的怀抱,那些狐仙,鬼魂,自然也会过来依附。你现在主动出击,只会将落枫观的残余怒火全部引到我们小报恩寺的身上。徒儿,忍一忍吧,时机尚未成熟,贸然出手,只会引火烧身。”

“师父高见,徒儿受教了。”慧明笑道:“师父,您方才问我的那个问题,徒儿心中有了答案。”

“你希望谁做落枫观的下一任观主?”智贤大和尚问道。

“除了陈清堂,谁做下一任观主都挺好。”慧明答道。

“为何?”智贤笑吟吟地问道。

“陈清堂是那老观主景元子的嫡传大弟子,学到了老观主七八成的法术,他手下的一众徒弟,都是很有实力的,特别是那个步香辰,徒儿在骸骨陵的时候,看过他的身手,说实话,自愧不如。前些时,来咱们寺院的那个张茯苓,虽说年少轻狂,可确实才华横溢。若是陈清堂做了落枫观的观主,他手下的徒弟必然大展身手。若是胡启川,祖人山、施孝颜这三个人中的某一人做了下一任观主,他们的实力都不如陈清堂,各自手下,也没有能打能拼的徒弟。步香辰与张茯苓这些人十有八九会被边缘化。距离落枫观的彻底衰落,只是时间问题。”

隐身的陈休想躲在一旁,见师徒二人的讲话一字不漏地偷听入耳,心中感慨道:“这个和尚,其心可诛。”他摇摇头,转身想走,没注意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头,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坐在凉亭中的师徒二人登时警觉,慧明低沉着声音吼道:“什么人?”

陈休想吓得心脏狂跳不已,心说:“完了,完了,方才偷听了两个和尚的密谈,他们不会将我杀人灭口吧。”他转身想逃,却听见从背后传来一阵女人银铃般的笑声。

陈休想心中诧异,回头一看,却见那个胭脂林的花白露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手掐着小蛮腰,扭着屁股,缓缓来到两个和尚的面前,飘飘万福道:“花白露参见两位禅师。”

“你怎么来我们寺院了?”慧明怒道。

花白露不慌不忙,缓缓对慧明说道:“我是遵了老禅师的法旨,来见你的。”

“你说什么?”慧明愕然道:“我师父让你来小报恩寺见我?师父,这是您的意思吗?”

“这个?”智贤大和尚饶兴趣地问道:“花施主,你且说说,贫僧如何让你来寺院跟我徒弟见面。”

花白露大大咧咧地说道:“老禅师在骸骨陵的时候,用手指指天,指指地,分明就是让我天明时分,来寺院中见你的徒弟(土地)。”

“师父,您那两个手势,是这个意思?”慧明问智贤大和尚。

“……”智贤大和尚脸上的表情十分地古怪,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师父,您倒是说话啊。”慧明等待师父的回答。

花白露说道:“我觉得,老禅师是不会亲自开口解释那两个手势的含义,从道家的角度,这叫‘道可道,非常道’,用佛家的说法,这叫‘不可说,一说就错’。”

智贤大和尚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慧明察言观色,看明白了师父的态度,开口对花白露说道:“你来小报恩寺,所谓何事?”

花白露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希望小报恩寺支持我取代曲游拓的位置,坐胭脂林的下一任大头目。”

慧明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曲游拓是景元子的死忠,你是曲游拓的手下。贫僧怎会知道,你是不是来小报恩寺做卧底,打探消息的。”

花白露正色说道:“你们怀疑我,也是正常。今夜我去纳个投名状,暗杀一个落枫观的道士,若是成功了,你们小报恩寺要帮我干掉曲游拓,若是失败了,我也就死在落枫观了,绝不会供出你们小报恩寺与此事有半点关系,你们觉得怎么样?”

慧明沉吟良久,开口问道:“你想去暗杀落枫观的哪位老道?”

花白露咬着牙说道:“老观主——景元子。”

“什么?”在场的人听闻此言,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落枫观中……

陈清堂满眼都是期待,对景元子问道:“师父,行?还是不行?”

景元子抬起头,十分怜爱地望着陈清堂,良久才说:“清堂,师父问你,你跟我多少年了?”

陈清堂掐着指头,算了算,说道:“回禀师父,徒儿从十六岁跟着师父,到今年,已经四十三年了。”

“岁月过得真快。”景元子感慨道:“师父记得三十年前,那时候还没有这座落枫观,咱们爷俩住在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中,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寒风和雪花顺着墙上的破洞,往庙里灌,那时候,咱俩爷俩只有一件棉衣,我让你穿,你让我穿,谁也舍不得一直穿在自己身上。后来你跑到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崭新的棉衣,将旧棉衣给了我。自己把新棉衣穿在身上。

当时我就觉得十分的蹊跷,穿新棉衣这个事情不像你平日里做事的风格。果然,第二日清晨,你就发起了高烧,我拆开那件新棉衣,发现里面没有半片棉花,装得都是柳絮。当时,师父的心,好似刀割一般难受。”

“师父,人跟人的记忆,是不太一样的。”陈清堂面带微笑,缓缓说道:“我记得,我生病之后,您在山神庙里架起了一口砂锅,变戏法一样,从随身的褡裢中取出一小段白菜,一条小鲤鱼,竟然还有一块巴掌大的羊肉,从屋外取了许多的雪,放进砂锅中,点着劈柴,白色的雪在砂锅中一点点融化成水,慢慢地冒泡,冒热气,您将白菜叶放进砂锅里,将鲤鱼放进砂锅里,又将羊肉放进砂锅里,外面下着大雪,山神庙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煮熟了之后,您将我的碗中装满了羊肉和鱼肉,自己只吃白菜。那顿饭的滋味,徒儿终身难忘,无论在何时,只要看到那个‘鲜’字,徒儿都能想起师父做的那顿砂锅菜。”

景元子笑道:“徒儿,师父问你,你这半辈子,为何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师父?”

“师父,您忘了吗?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您救过我的母亲。”陈清堂说道。

“那件事,只怕是我一生的遗憾。”景元子的脸上显出惭愧的神情。

陈清堂缓缓说道:“那个时候,我母亲的肚子里长了一个大瘤子,我带着她寻了无数的名医,都是无济于事。后来遇到了师父。”

景元子点点头,说道:“那时的我,还是一个走南闯北的铃医,靠给人看病,讨碗饭吃。”

陈清堂继续说道:“师父看过我母亲的病情,只说,这个病,从前见过,也治愈过,只是,那个病情比这个病情要轻许多。”

“的确,你母亲的病情,比为师从前治愈的病例,要严重很多。”景元子说道。

陈清堂说道:“那个时候,我听到师父的话,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

景元子说道:“为师记得清清楚楚,你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嘴里说道,先生,救救我的母亲吧,先生,救救我的母亲吧。额头碰在石头子上,你也不知躲避,把个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当时的我,大为感动,心想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这般至纯至孝之人。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全力治好你母亲的病。”

陈清堂说道:“于是,师父便将我母亲接到你暂住的旅店之中,用一把尖刀割开了我母亲的肚子,将里面的瘤子取了出来,然后又用鸡肠线将母亲的肚子缝上了。那般神技,看得我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景元子说道:“治愈那个病症的难点并不是从肚子里将瘤子取出来,而是术后的休养,调理。我给你母亲开的药方十分地昂贵。你只抓了十几日的草药,已是囊中羞涩,你对我说,你要离开几日,回家想办法凑钱。我答应了,承诺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悉心照料你的母亲。你说好三日就回,这一走,五日也不见踪影。

那时候的我,每日垫付你母亲的药费,口袋已是空空如也。旅店的掌柜天天催我交房钱,我每日照看你的母亲,没办法出去行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每一日,为了排解胸中的愤懑,都对你母亲恶语相加,我说,你儿子跑了,不要你了,你将来即使曝尸荒野,也没人管你。

每到这个时候,你母亲都会默默地流泪。

开始时,我以为你母亲是因为你的离开伤心了。后来,她对我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改变了我后半生的人生轨迹。”

“我母亲对您说了什么?”陈清堂眼中含泪,哽咽地问道。

景元子说道:“你母亲对我说,先生,我的儿子,一定会回来的,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什么脾气秉性,我了解得很。现在的我,对于我的儿子来说,就是一个累赘,我希望他舍我而去,摆脱我的累赘。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他说三日回来,现在过了五日还没露面,必然是凑钱的难度超过了他的预期,我流泪只是心疼我儿子的未来,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我的身上,如何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陈清堂听闻此言,默不作声,只是眼角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景元子继续说道:“果然,第七日的时候,你回来了,身上背着满满两褡裢铜钱。你母亲问你,儿啊,你把家里房子卖了?你点点头,嘿嘿地笑道:娘,将来儿子再给您盖大房子。你母亲又问,家里的耕牛呢?你又是嘿嘿地笑道:等娘的病好了,儿子想办法再把耕牛赎回来。

你母亲把头转向我,流着泪说道:先生,您瞧瞧,我这个儿子,是不是世上最傻的人?

当时的我,不合时宜地说道:房子卖了,耕牛卖了,将来怎么过活。

清堂,你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陈清堂点点头,流着泪说道:“我说房子没了,可以再建,耕牛没了,可以再买,老娘没了,就永远永远找不回来了。”

“难得你这一份孝心。”景元子感慨道:“只是可惜,所有的钱花完之后,也没能留住你母亲的性命。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陈清堂擦了擦眼泪,苦笑一声,说道:“生死有命,自有定数。若是没有师父的医治,我母亲早就归西了,因为有了师父的细心照料,我才有机会多在母亲的床前多尽了半年的孝。挺好的,我这一辈子,都感激师父的恩情。”

景元子轻轻抚摸陈清堂的头颅,缓缓地说道:“徒儿,我且问你,若是师父没了那面观主石牌,你还愿意追随在我的身边吗?”

“当然愿意。”陈清堂正色说道:“徒儿是因为要报答师父的恩情,才一直守在您的身边,跟观主石牌没有半点关系。”

景元子说道:“清堂,说到底,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是一个情字。对你的师弟,师妹,好一些,多一些宽容,他们自然在心中念你的好。”

“师父,徒儿明白师父的意思了。”陈清堂躬身施礼道。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景元子说着,坐在蒲团之上,闭上双眼,好似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陈清堂见此情景,又给师父磕了一个头,轻手轻脚地从茅草屋中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忍不住一声叹息,心中说道:“看来老头子心中默认地接班人并不是我,十有八九,他要将观主的位置传给施孝颜。”想到此处,他迈大步,直奔关押步香辰的柴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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