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别急啊。听我给你讲讲这其中的道理。”章婆子缓缓说道:“男娶女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那施家是个体面家庭,自从施公子的正妻过世之后,上门提亲的媒婆快把他们家的门槛踏破了。为何?那施公子长得太俊俏了,我有幸见过他一面,呦呦呦,实不相瞒,若不是老婆子上了年纪,我都想委身给他做小。女人这辈子,若是嫁个那么英俊的丈夫,便是折寿十年,也是心甘情愿。”
笑如两眼放光,嘴里问道:“真有你说得那么英俊吗?”
“老婆子半生阅人无数,怎么会夸大其词?”章婆子继续说道:“施公子被那些人搞得不厌其烦,便提了一个条件。谁想做他的老婆,需要带二百两银子的陪嫁。这个条件一出,登时吓退了许多的媒婆。闺女你想,在望舒县,能拿出二百两银子的人家实在是太少了,因此,这个事情,拖了一年多,施公子还是孤身一人。”
“想嫁个他,需要二百里银子?”笑如不住地冷笑:“天下哪有这般贪财的男人?”
“闺女,我且问你,你去买胭脂,有十文钱的胭脂,有一两银子的胭脂,你买哪一个?”章婆子问道。
“当然是一两银子的胭脂。”笑如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
“为何?”章婆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笑如答道。
“就是这样,胭脂如此,男人也是如此。”章婆子说道:“天下的女人都想嫁如意郎君,你也想嫁,她也想嫁,如意郎君少之又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笑如听闻此言,扭回头,对刘瞎子说道:“外公,速速给我准备二百两银子的嫁妆,不能让如意郎君在我身边溜走。”
“……”刘瞎子愣在原地,一时无语。
陈景元备了一包茶叶,送走了章婆子。之后,关上店铺的门,与刘瞎子商议笑如的亲事。
“贵人,你觉得书生好,还是商人好?”刘瞎子征求陈景元的意见。
“我觉得,还是书生好一些,知书达理,商人日日精于算计。我怕笑如妹子将来吃亏。”陈景元吞吞吐吐地说道。
刘瞎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贵人的话,只说了一半,你是担心二百两的银子,我弄不到。”
“前辈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二百两银子,应该问题不大。”陈景元托着下巴,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只是,我觉得这个事情有蹊跷。”
“什么蹊跷?”刘瞎子说道。
“前辈您想,那施家是开当铺的,行为做事应该是滴水不漏的,若是他先前的妻子,出嫁之前就有疾病,以他们家的家世,会允许那个女人进门吗?”陈景元说道:“那个女人进门之后,没几年就病死了,这个……我也是猜测。这些年,我家开药铺,见过一些世面。穷人家的女人生病源于一个字:穷。富人家的女人生病源于另一个字:气。前辈,我的话,您斟酌一下,我觉得,笑如妹妹天性纯善,不懂得人心的险恶。进了那个施家的门,只怕……”
“贵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刘瞎子点了点头,打断了陈景元的话。
“你的意思,让笑如嫁那个书生吗?”花一村插嘴说道。
“我觉得,书生比商人可靠。”陈景元说道。
“我觉得不可靠。”花一村说道:“那个书生出身寒门,父母双亡,将来即便是中了举人,入仕为官的几率微乎其微,除非有大人物看中了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在官场站稳脚跟。说到底,这辈子,也就是个穷酸书生的命。我最讨厌与书生打交道,又穷又酸,面皮还薄,一言不合便翻脸。那笑如是个刀子嘴,说话难听,书生不会喜欢她的,常言道,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白天打架,晚上一操泯恩仇,可是,书生不一样,那种人把跟老婆行房当成对女人的恩赐,笑如那闺女,口口声声,又不想要孩子,书生的心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祖训是天大的道理。所以,我掐指一算,那书生用不了多久,就会一纸休书,把她扫地出门的。”
“……”陈景元一时无语。
“你的意思,笑如嫁商人比嫁书生可靠?”刘瞎子问道。
“我觉得是这样的。”花一村说道:“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是利益关系,凑到一处,搭伙过日子而已。男人每个月交给老婆十两银子,他天天住在青楼,他老婆也不会选择和离。男人软弱无能,依靠老婆养活,他老婆天天到外边偷吃,给他戴绿帽,他也不敢轻易休妻。所以,表面上婚姻是个感情问题,本质上是个利益问题。那施家要二百两的彩礼,便给他二百两的彩礼,瞎子有本事,再给笑如赚一份产业,月月有钱赚。那施家觉得笑如给他们家当媳妇有利可图,自然善待他。”
刘瞎子站起身,摸索着走到花一村的身边,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嘴里说道:“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听你说这般有道理的话。”
陈景元立在一旁,望着达成一致的两个人,不觉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开口对刘瞎子说道:“前辈,我有一言。”
“贵人请讲。”刘瞎子说道。
“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毕竟关系到笑如妹妹的终身幸福。”陈景元说道:“不如我们亲自去瞧一瞧,自己考察一下这两个人的人品,相貌,为人处事如何?”
刘瞎子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贵人说得有理。”
第二日,陈景元带着刘瞎子出了城,直奔城西十五里的浮鱼镇。四处打听了一下,寻到那孙秀才的住所。
陈景元见到那孙秀才本人,果然一表人才,攀谈了几句,才学不凡。又与附近的邻居攀谈一阵,都说孙秀才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回望舒县城的路上,陈景元不断地游说刘瞎子:“前辈,不要听花一村的歪理,晚辈觉得,这个孙秀才十分的不错。笑如妹妹真的嫁给他,应该一生无忧。”
刘瞎子一声长叹,许久才说:“贵人,你觉得,笑如配得上孙秀才吗?”
“……”陈景元一时无语。
刘瞎子缓缓地说道:“古语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笑如目不识丁,不通家务,爱慕虚荣,贪图享受,这书生看得上她吗?即便是我这个做外公的,拿出几百两银子,给笑如做彩礼。书生便会娶她吗?退一步说,书生重利,将笑如娶过门,我也没有信心,笑如能与孙秀才白头到老。我自己的外孙女,什么德性,难道说,我不知道吗?”
“……”陈景元一时无语,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再去考察一下那个施家当铺的公子。”
“也好。”刘瞎子点了点头,说道。
于是,两个人回到望舒县城,来到施家当铺的门前,立在门口,向路旁晒太阳的老者打听,谁是施家当铺的少东家。
“就是那一位。”那老者用手指着当铺柜台柜台后面的一位年轻人,对陈景元说道。
陈景元将那人上下打量一番,一身的锦缎袍子,袍子上绣着朵朵梅花,往脸上瞧,一脸的风流气。陈景元不由得皱眉,心中平添几分反感,又问那老者:“老丈,听说这位施公子的夫人早早就过世了。您老人家可知死因吗?”
老者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知道,这施家少东家是个风流人物,总往烟花柳巷跑,那施大娘子天天哭,夜夜闹,后来一个想不开,吞金而亡。但是,施家人瞒得严实,对外就说是暴病而亡。”
“原来如此。”陈景元恍然大悟。扭头对刘瞎子说道:“前辈,我猜的没错吧。”
“哎,依我之见,寻个寻常人家,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就罢了。”刘瞎子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陈家药铺,陈景元将笑如唤到面前,对她说了施家大奶奶吞金而亡的事情。笑如撇了撇嘴,开口说道:“真是个没本事的女人,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到头来,反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傻,他出去玩,我也出去玩,看谁玩得过谁。”
“胡言乱语。”刘瞎子怒道。
笑如白了刘瞎子一眼,没再往下说。
正说话间,店外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那说媒的章婆子挑门帘走了进来,望见陈景元,笑吟吟说道:“陈掌柜,我给您道喜来了!”
“何喜之有?”陈景元问道。
“昨日,我从你这里走了之后,直接去了施家当铺,与他说了笑如闺女的事情。施家公子大喜,准备了一份厚礼,亲自上门提亲来了。”章婆子说罢,她对着店铺外面高声喊道:“进来吧。”
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公子,袍子上,绣满了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