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然晚间发现了窗台上的香水。外形是鸟的形状,胖墩墩的圆,伸出长长的鸟喙,勾勒的金边将玻璃瓶中粉色液体切割。按下鸟儿头顶的羽毛,鸟喙张开发出啾声,按第二下时,有香雾喷出。
鸟身偏下的位置写着它的logo,是她没见过的牌子。
然而她发现这瓶香水的瞬间,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些细节。她第一时间冲到了门口,绕到了窗台边,除了一地草衣和渐枯的灌木花丛,一无所获。她转回到院中问下人,下人也是摇头不知,道从未见外人来过。
“安然姐姐找什么呢?”
“小溪!”苏安然即刻抓住她,神情焦急,“你来的正好,你从那边过来,有看见可疑的人吗?我是说穿着打扮都很奇怪的人。”
木小溪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来去都是熟悉的面孔,没见到什么生人呢。”
“熟悉的面孔?”
苏安然一愣,她想到自己的情况,便有些犹豫了,“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这位“同乡”也是魂穿的,穿着打扮便与常人无异。可如果是魂穿,又怎么可能会有香水瓶呢?
她想得头疼,抓着木小溪的手便松了。
木小溪问:“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这样隐秘的事,苏安然自然不可能与这个时代的人说,因为急着想从香水瓶里获取信息,应付了木小溪几句,就回了屋内。晚间二皇子来,她也将门关着,没让对方进来。
赵元琊就不是那等吃了闭门羹就乖乖回去的人,府中下人说到底都是他的人,除了苏安然原本的小丫鬟负隅顽抗,被他的人拉走了,其他人乖乖给他让开了路,还把门打开了。
苏安然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深知在古代的皇权面前,没有所谓的人权和隐私权。她也早习惯了,除了脸色冷了两分,将香水瓶放好以外,习以为常地等赵元琊进来,只不过沉默着背对着他。
赵元琊一进来就连打了几个喷嚏,“熏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没什么。”她语气淡淡地道,“说了你也不懂。”
第二天,木小溪就在苏安然身上闻到了那瓶香水的味道,像是一个讯号,表达了她对给她香水的人的友好讯号。
但木小溪没有站出来。
她将香水给苏安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相认”这么简单,或者说,时机还没有到。
有那么几天,苏安然身上都有着这种香水味,甜蜜的花木香令人记忆深刻,赵元琊也一改最初的嫌弃,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但苏安然真正想等的人却没有出现。
没多久,永康公主前来拜访。
“我今天来是想解释上一次的事。安然若是疑心我,为何不当面与我说清楚,我还要从旁人那里才知道你疏远我的原因。”她满脸受伤。
“永康才是。”苏安然静静地打量她,“我倒觉得你近来像变了一个人,神态气质都与从前不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的人也不傻,苏安然是从小就穿到了这个时代,因此能融和的很好。木小溪的身份低微,从前认识她的人都在皇宫,其他人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自也没有发现不对。也许他们发现了,但如果仅仅是与这个时代的违和感,他们大抵不会往外说,按这些人拐十七八个弯的心思,只会独自揣摩。
但永康公主这样的角色就很难缠了,万众瞩目,和身为女主角的苏安然又相熟,也就是两人没有住在一起,降低了扮演难度,否则日日相对,细节之处早就被发现了。
节目组的抽签不完全公平,但每个角色都有利有弊,只看个人怎么发挥而已。
那边永康公主的脸色果然也有些变化,但她怎么说也是闯过复赛的人,经历风浪。她低头似是犹豫了半天,才缓缓道:“……我原就想和你说,但你和二哥刚成亲没多久,正是新婚甜蜜的时候,一直没找到机会。母后她……有意将我嫁到外族人和亲。”
“什么?!”苏安然蓦地抬头看她,然而短暂地惊讶过后,她稍稍恢复了冷静道,“所以你就准备在三位皇子之中挑一个,只为了不远嫁?”
永康公主一口否决:“怎么可能!我和他们虽不是亲兄妹,但感情与亲兄妹无疑,怎么会做这种荒唐事。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虽说是公主,父皇母后对我亦疼爱有加,可在这件事上是做不了主的。我向哥哥们献殷勤是没错,只不过希望他们帮帮我,能说动母后不将我远嫁罢了。”
这话没有说错,然而前提是她没有在背后弄鬼,“教唆”太子妃和三皇子妃来对付苏安然。
苏安然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她确实没有证据确认是不是她做的,可心里对对付的怀疑也最多是从八分降到了五分。
她面上接受了这个理由。
只问她:“那你为何今日才来找我?”
“我能出宫的机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永康公主嗔道。她揣度对方的神色,对苏安然的态度心知肚明,一时半会却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更何况她不在意会不会真的和苏安然绝交,她又不走“友情线”。她只是担心苏安然对三位皇子的影响力,如果她在对方心中形象不佳,会间接影响到她在攻略人物心中的评分。
眼下能维持表面平和就已经足够了。
说话间,永康公主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这是……”
她和苏安然关系不同寻常,说的又是私房话,所以被请到了里间。此时,她闻着味道来到苏安然的梳妆台前,一眼就看见了台面上的香水瓶,有别于这个时代的设计,令她瞳孔骤缩。
苏安然原来是每天都将香水瓶藏好的,不过被木小溪撞见过一次,见对方神色平平,想到这个时代也有玻璃制品,除了那声鸟叫非同寻常,但古代厉害的能工巧匠数不胜数,许多作品能令她一个现代人都大开眼界,便也不再藏掖着,大大方方摆在梳妆台前。
当然,如果是现代人,自然能看出瓶身上的现代设计感。
苏安然看见了永康变化的表情,但没往深处想。如果是其他人,她打着赵元琊的旗号说是他送的,没人敢向赵元琊求证。但永康公主就比较难办,她怕对方看上,让赵元琊再去弄一瓶来,到时候谎话就穿帮了。
因此她笑道:“小时候,父亲还在杭州做官,与洋人的传教士打过交道,买过这么一瓶,说是香水,我早就忘了,近几日才从箱子里发现它。”
她一出口,永康公主就知道她在撒谎。
每个时代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审美特点,她虽然不认识近古的所有品牌,但这样的设计大约是在哪个时代还是能看的出来。这不是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东西。魂穿的苏安然自然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物品,只可能是除她以外的主播。
两人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永康公主只将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心中正存疑,没想到半路碰上了木小溪,她立即道:“站住!”
木小溪停下脚步行了礼:“问公主安。”
永康公主屏退了左右,打量了她一下,直接道:“现在没有其他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公主请说。”
“现在我们两人对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还有一位却还藏得很深,就这点来说我们应该是同盟吧,你认为是谁呢?”她话问出口,就开始观察木小溪的神情。
偏偏木小溪轻低下头,做出谦逊的模样:“公主以为呢?”
“我以为不是皇子。”
“公主说得是,皇子位高权重,自然不是。”
两人一番推拉的对话,永康公主忽而发觉不对。按理说,她能和自己搭上话,没有对此表现疑惑,应该就是那名女主播,可她的对话却都是跟着她的思路走,即是说利用她的信息,去回应她。
而且……
从她言语中的细节可以看出,她对她的态度有改不了的恭敬。
永康公主神色一凝,蓦然道:“苏安然的香水,是你送给她的吧?”
话题突然一跳,木小溪的对话思路也有迟滞,她微微抬眼,似是想观察她,却被她看见她眼底的迷茫和犹疑,像是在思考怎么说。半晌,她谨慎地问:“公主可是为此事不乐?”这句话可留的余地大,就为了激她多说两句,再从她的语句中提炼信息。
永康公主不由火大!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仔细一想,除了跳舞那一次她看完了全程,且当时还对木小溪是主播的身份抱有怀疑。其他两次对方“发威”的时候都没有在现场,事后只能靠其他人的话去拼凑信息。也就是说,她不能直观地从对方当时的表现中观察她的状态,这会带来印象偏差。
而且木小溪还为了保护苏安然吃了毒\\药!如果是主播,谁敢做这个赌注,不怕一命呜呼停了直播吗?
假设苏安然才是主播,那这个角色和原著有偏差也再正常不过,主播知道原著,自然会提前收服这些人为自己卖命。而那瓶摆出来的香水,很可能是苏安然忘了收回去,再加上轻视自己,以为她对近古的东西没有研究,会信了她那套洋人香水的说辞。
说到底,苏安然发现她将矛头对准木小溪的时候,就已经在背后偷笑了吧?
如果不是和木小溪一番对话中发现了端倪,她也确实不会轻易下论断,毕竟香水这样的物品,不是摆在谁的梳妆台上就属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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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木小溪在这里试探她的信息,想来就是为苏安然提供情报,所以哪怕她什么也听不懂,却也要硬接自己的话。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早就跳出来,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如果是苏安然推出来的假人,就能说得通了。
这样一来,对付木小溪自是失去了意义。她的目标应该是苏安然。
查明了事实真相,她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木小溪保持着恭送的姿势,看着永康公主离去的身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起身笑了笑。她转身来到苏安然屋中。
苏安然正在想永康公主,对方看见香水的那一刻,神情不太对,对她阐述香水的由来也显得不置可否。往深处想,近来她身边发生变化的人就只有“永康公主”……
“安然姐姐在想什么?”木小溪将茶杯放到她手边。
苏安然忽地抓住她的手腕,两人推心置腹的时间多了,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木小溪,“如果有一个人,和你从同一个地方来,你会和她相认吗?”
“嗯?”木小溪神情有些懵懂,“姐姐的意思是同乡吗?”
“对,同乡。”
“这……看彼此的处境和对方的品行罢。假如处境都很好,那相认也无不可,即使对方品行不好,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反之自然要事事小心。”
苏安然若有所思。
永康公主即将被远嫁和亲,处境自然不太好,但如果对方怀抱善意,她也愿意帮一帮自己的同乡。可她看上去颇为不善。况且她不直接来相认,只拿香水做试探,今日来拜访,除了化解两人的矛盾,特意提到这瓶香水,是不是也想逼她先表态?
木小溪慢慢地道:“这世上好人少,恶人多,姐姐一定要谨慎呀。”
直播间里的人看艾贝闲聊间复立乾坤,和苏安然“交换身份”,顿时热闹非凡,笑的大笑,哭的痛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主播被骗到的样子太好笑了叭。]
[刚从姚西湖那边回来,爆笑如雷,都在猜……内容相关打个码,大家自己意会哈。]
[呜呜呜贝贝做个人吧,我们安然妹妹这么可爱,你舍得把她推出去和那边打架吗?]
[苏安然是女主角,多的是人护驾,再不济还有主脑保护呢,死是死不了的……不过我是木苏cp党,一人血书求贝贝轻点虐。]
[上古的背景真的是莫名压抑,我看完了只觉得好伤感。]
“嗯,牢笼之中,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枉费。”
[咦?贝贝要干吗?]
艾贝从抽屉里拿出太子给的木簪,迎着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对着镜子,将它慢慢推进乌黑的发髻里,她慢慢地欣赏了一会儿镜中人的美丽,道:“我们去别的地方玩一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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