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的时刻,赵香侬都会对自己的衣帽间产生出某种厌恶,永远是那种色彩,纯白,淡蓝,淡紫,翠绿……
赵香侬有自己专属的服装设计师,形象设计师,这些都是赵延霆通过他的秘书带到她的面前,她的父亲在某一方面是一位偏执狂,他希望她的女儿是一名清纯佳人,单纯,清新。
小时候赵香侬不懂也不明白,但渐渐的随着成长,随着从母亲眼里读出来的那些讯息她一点点的也就懂了。
当一名清纯佳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她的外表让她远离那些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黑锅。
在面对着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人们的要求是苛刻的:穿一次皮草会有保护动物协会的人找上门,音乐开大会有人打电话投诉,对自己宠物说话大声一点会被认为是虐待动物,开大排量汽车会有环保人士找上门,捐钱会被说是作秀,等等等等……
摸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蛋,这张脸蛋帮了她不少的忙呢,不久前某网站发起的投票中她被评孩子们评为最想亲近的名媛。
赵香侬慢吞吞换下了红黑色的礼服。
纯白色的中袖高领连衫长裙穿在她身上,红黑色的礼服放在了一边,相信她离开这个房间之后马上会有佣人拿走那件礼服,佣人们会在隔日把那件礼服送到衣物捐献中心去,因为,这家男主人不喜欢他女儿穿成那样。
出来房间,一张脸干干爽爽的,直黑中长发全部拢到后面去,乳白色的平底鞋踩在金黄色的走廊地毯上,经过那个转角目无表情的脸开始放缓和起来,等到餐厅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赵香侬扬起了嘴角。
随着扬起的嘴角她眼角往下弯,裙摆有条不紊的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摇曳着,她款款来到她的父亲母亲面前,程亮的餐盖印着她的脸很是明媚的模样。
手垂在了前面,用甜蜜的声音:“爸爸,妈妈。”
赵延霆开始笑,他和她一样也有一双一笑就会往下弯的眼睛。
约束在三十五分钟的晚餐时间结束,这三十五钟里一直都是男主人在和自己女儿的对话,一边的女主人形同虚设。
最后,男主人声音充满了溺爱:“小侬,待会到爸爸的书房里来一趟。”
“好的,爸爸。”她冲着他笑。
笑着的脸转向自己母亲时,脸上总是带着病容的女主人回以自己女儿的是冷冷的目光,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出那目光背后的厌恶。
由于这家男主人热爱民国时期的建筑,他花巨资把他的房子打造成为了民国时期旧上海的那种风格的楼台别院,人们喜欢把这处占地面积有好几个足球球场大的建筑称之为赵公馆,住在赵公馆里的佣人们或多或少的清楚:赵公馆的男主人把他的独生女当成了掌上明珠,赵公馆里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感情并不好,而女主人和自己的女儿也不热络,她们很少交流。
“你们说赵香侬是不是赵先生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佣人们私底下窃窃私语着。
赵香侬是李柔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这个千真万确。
这会,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赵香侬柔着声线:“妈妈,我明天没事,我陪你一起去教堂。”
杯子轻轻的搁在餐桌上,就那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是说着:“不用。”
餐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站了起来赵香侬看着自己身上的纯白色长裙,看来,她穿成这样惹妈妈生气了。
打开赵延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赵延霆正在通电话,赵香侬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这半个月里赵延霆一直在法国出差。
一边通话他一边示意让她在一边等他,赵延霆讲电话期间赵香侬来到放在橱柜上的台灯面前,她房间也有类似的台灯,灯罩是来自于意大利手工师傅纯手工制造,镂空设计,镂空部分是蝴蝶形状,台灯还有一个很妙的设计,只要手轻轻一动灯罩就会轻轻的转动起来,一转动那些镂空的蝴蝶设计就栩栩如生了起来。
手指去触碰灯罩,刹那间,仿佛有无数蝴蝶展开翅膀,一只只的来到她的脸上轻吻她的眉目,又一只只的飞走,忍不住的赵香侬摊开手掌,几只蝴蝶灯影掉落在她手掌上,扬起嘴角赵香侬对着那些美丽的精灵微笑。
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那种安静由于某束灼灼的目光显得诡异起来,赵香侬侧过脸,向左,嘴角的笑容弧度僵在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赵延霆停止了说话,他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在她身上,一动也不动。
僵在脸上的是她的笑容,垂落于半空的是她收起也不行继续也不行的手,嘴角只能用最为自然的模样微微扯开,叫了一声:“爸爸。”
那人轻轻的别开脸。
数分钟过后,赵香侬手里多了一个雕花的盒子,在赵延霆期盼的目光下打开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把小巧精致的檀香扇。
这把檀香扇数个月前赵香侬见过,清末时期从圆明园流出的珍贵文物之一,一直被法国某收藏家所收藏。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就要来了。”赵延霆说得轻描淡写:“就当是送给你成功得到第一份工作的礼物。”
垂下眼睛,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檀香扇。
“小侬,不喜欢?”赵延霆加重了语气。
慌忙抬起眼睛,微笑:“怎么可能不喜欢,当它出现上个月的威尼斯复古秀展时,我的朋友们都想得到它。”
赵延霆很满意的笑开。
合上盒子,想了想,赵香侬还是说出:“爸爸,您能不能下次出差回来也给妈妈带礼物?”
赵延霆嘴角还是笑着的,眼神里已经开始聚集着霜气。
“爸爸,从前,妈妈一直身体不好,可她还是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选择把我生了下来。”伸出手,赵香侬扯了扯赵延霆的衣袖,拉长着声音:“爸爸……”
依稀,赵香侬还记得那个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村落,那个村落里的孩子都很早就懂得很多事情,她也是那几个孩子之一,在那个小小的会漏风漏水的屋子里,她和她的妈妈相依为命着。
赵延霆目光淡淡的飘向她扯住他衣袖的手,目光无奈声音也无奈:“爸爸记住了,下次出差的时候也给你妈妈带礼物。”
“谢谢爸爸。”赵香侬咧嘴,继续得寸进尺:“还有爸爸,你得在周六抽出点时间来陪妈妈喝下午茶。”
“好,好,都听你的。”赵延霆的声音更无奈了,那无奈之下还包含着溺爱。
拿着雕花的盒子在赵延霆的默许下赵香侬离开书房来到李柔的房间门外,自赵香侬懂事以来赵延霆一直和李柔分开房间睡,清姨告诉她那是因为她妈妈身体不好,少时这样的理由是能唬她的,长大后……
好了,不需要去想了,赵香侬拍了拍自己的脸,敲门。
“妈妈,是我。”
李柔没有来给她开门,原因是她现在已经躺在床上打算睡觉了。
明明她房间灯还亮着,她妈妈有一个习惯在上床准备睡觉时必须把房间的灯都关掉,看来妈妈是不想见到她,她也只不过是想来和她说一声“晚安,妈妈”而已。
假如,妈妈打开门让她进去,假如妈妈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会把头搁在妈妈的肩膀上,告诉她:“妈妈,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到你,妈妈,我会保护你就像你小时候保护我一样。”
如果,妈妈像小时候一样手落在她的背上,温柔的安慰她,那么,她想,她大约会哭。
会带着那么一点委屈的告诉着:“妈妈,柏原绣是一个混蛋。”
可是,什么事请也没有发生,她只能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落在她背部的是华美的灯光,印在脚下的是她孤独的身影。
深夜,赵香侬还在发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妈妈不是故意要讨厌她的,这一切都是她这张脸的错。
夜色更为深沉一点,赵香侬拨打了柏原绣的手机,今晚,柏原绣没有打电话和她说晚安,不,应该说是从她和他订婚之后他就不在每一个晚上打电话和她说晚安。
赵香侬懂,懂为什么柏原绣这一个礼拜来不打电话给她,因为,她一时头脑发热说了很蠢的话。
赵香侬和柏原绣订婚前的一晚,她看到他和夏小纯在一起了,这个时候夏小纯还没有成为c小姐。
阴暗的角落里,夏小纯小鸟依人般的躲在柏原绣怀里。
隔一天,她的手上已经戴着他亲手给她戴上的订婚戒指,在他温柔的目光下,在几分醉意的鼓动之下,带着几分地球少女式的矫情。
她和他说:“原绣你是唯一吻过我的嘴唇,摸过我身体的男人。”
看吧,她就知道,那一番话肯定会把柏原绣吓到,果真,他被吓到了。
柏原绣手机关机!
躺在床上,赵香侬伸手,摊开手指,眯着眼睛去看从手指缝漏出的灯光,嘴里碎碎念:很好,很好,柏原绣,你可以再酷一点。
床头柜上放着她和柏原绣少时的照片,爱上柏原绣应该是属于赵香侬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那年盛夏,她从马上摔下来他接住了她,她被他打横抱在怀里,那时天很蓝很蓝,蓝得就像是她所挚爱着憧憬着的伊斯坦布尔蓝天。
在湛蓝的天空底下是柏原绣的脸,牙齿整齐洁白,眼神明亮。
就这样很容易的就爱上了。
后来,连赵香侬也分不清楚彼时间,她爱上的是柏原绣头顶上的蓝天,还是那方蓝天下他的那张脸。
赵香侬向往着蓝色天空,蓝色天空代表的是飞翔,肆意,自由。
还有,冲破束缚!
“如果柏原绣有一天真的做了很酷的事情你要怎么办?”她在心底下问自己。
“那我也要做一件很酷的事情。”她听到自己如是回答。
凭着儿时的记忆,在灯光的映照下赵香侬做出了在那个小村落里不用花半分钱的游戏,飞翔的鸟儿在灯影下展开翅膀,乐此不疲的挥动着翅膀。
这一天,于赵香侬以后的回忆里是属于她人生中
隔日,赵香侬并没有像之前两次一样收到柏原绣的礼物,关于那位c小姐她和他都没有提起,他照样会在中午打电话给她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再隔一日,就像是往常很多周末一样柏原绣依然开着他的车到赵公馆接她,按照之前计划那样他们一群人来到了赛马俱乐部看他们的马,他们一整个下午都耗在赛马场上。
夜幕降临,十几个人的群体变成了几十人的群体,俱乐部外停着的那些跑车让这个以马为主的俱乐部变得更像是豪华车展。
派对音乐响起,穿着清凉的女郎们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挑逗着她们的男伴,她们希望下个周末这些人依然能把电话拨打到她们的手机上。
赵香侬懒懒的窝在角落沙发里,柏原绣坐在她的身边,他说很多的话逗她,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回应着,这个下午赵香侬把嗓子都喊哑了,即使她嗓子都喊哑了,她的马还是只跑出第四名的成绩。
柏原绣的蒙古马力压迈克的阿拉伯马跑出了第一的成绩,她的英国马排在第四,所以,很多人都来和她说话她都没有理会他们。
柏原绣把他调好的酒放在她面前:“把这个喝了,嗓子会好点。”
赵香侬没有动。
柏原绣用她大多不开心时会哄着她的口气哄她:“下次我让你的马跑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