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避重就轻：“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用不着的设备可以低价租借给你。”他对戴维有了解，这人研究的方向都对民生有益，本身家庭极好，却从不铺张浪费。过得跟个苦行僧一样。
应该说能进这个研究所的，大部分都是研究疯子。
德国男人面色古怪地看了青年一眼：“我对感情不感兴趣。”
“就算不用，也不能让别人把岁岁给比下去。”
抱着这样的态度，反正也不差钱，两人还暗暗攀比谁购置的设备多。最后还是青年难得拉下脸提醒，两位越发位高权重的资本家才收手。
林岁寒一愣，抿唇，下意识想到某人。如果听见这话，该要炸了，他解释：“我也并不是那个意思。”
戴维点点头，试探着说了一个租借价格，林岁寒随意地点头同意。
戴维一点也没客气，走进实验室后直冲着最边上那台设备去了。他伸手,却又不敢触碰，白皙到苍白的俊脸上浮上一抹潮红,他激动又迷恋的模样，倒像是真看见了自己得了恋人：
“你的项目根本用不着这些设备和仪器，为什么……”
林岁寒无奈苦笑。他其实也不想这么高调,但是自家大哥和男友坚持如此。
追求美是人的天性嘛。
戴维是个怪胎,对人的外貌毫无感觉。到了二十八岁一直醉心研究，还没谈过女友，甚至男友也没有。周边的同事都调侃他是个“仪器性恋”。毕竟这人什么都不喜欢,只成天醉心于他的研究和各类先进仪器和设备,再好看的颜值也是白搭。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的。审核人员礼貌却又冰冷的拒绝严重伤害了研究员们热情脆弱的心灵——果然,万恶又抠门的资本家。
这都是后话。在其他人看来，lin十足是一个古怪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喜欢他。
而且他的研究项目也太过古怪，探究灵魂和空间以及多维宇宙这块。
实用和经济价值不大——所有人立刻下了这个定论。
研究所最近来了一个新人。
毕竟青年长得实在太好看,跨越国界的美让人忍不住靠近。
戴维自己从没介意过,他的眼里只有研究和仪器。
他摘下手套，打开了玻璃门的门禁,道：“请进。”
这天开完会,戴维顺道路过，却看着新人的实验室走不动路了。
新人也就是林岁寒正在实验室摆弄着一款仪器,看见戴维的表情,并不觉得在自己身上会有这位研究天才感兴趣的事情。
但架不住资方脑子间歇性抽风，所有最好的仪器和产品都往新人的研究室搬,也不管用不用得上。
其它项目科研人员摸着下巴想：难道一向审核最严的林氏和顾氏降低了审核标准？他们要不要再去试试？
两人就着实验室一些设备能进行的实验和相关研究讨论了会儿，戴维蔚蓝色的眼睛越来越亮，用英文直白道：“你的能力完全不止你现在负责的这个项目。放弃它，它没有前途。如果现在转到军-工，不出八年所有国家的最高层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林岁寒摇头，眼神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知识都是无价的。”
“我曾经有过一段很奇异的经历，至今用现在的科学体系也没办法解释。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戴维嘴唇张合，深邃的面孔脸上有震撼的情绪。
他随后点头，英俊的脸若有所思：“lin，你说得很对，现在无法解释，只是科学归纳的不足。”
“我尊重你的信仰，不过我仍然觉得才能应该用在能创造更多价值的地方。”
“如果你改变想法，随时联系我。”
青年笑而不语。
戴维看着面前极具东方特色，仍然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情不自禁道：“下午有时间一起去用下午茶吗？”
男人说了一家咖啡厅的名字，是附近极负盛名的约会圣地。
林岁寒一愣，委婉地拒绝：“抱歉，我下午还有一个调研要亲自去。”
戴维脸上难掩失望，仍然坚持：“那明天呢？”
林岁寒沉吟，道：“我已经有恋人了。”他眼眸微弯，提到这人时笑容腼腆，身上散发的粉红泡泡却让不少暗自打听消息的人瞳孔地震。
名草有主。
刚刚开始萌动的少男少女心们，“啪叽”，碎了一地。
其实调研只是拒绝的借口，但是林岁寒也是真的有事情要做——当年的同学发来了同学会的邀请。
对于高中这段时光，林岁寒一直非常珍惜，所以在收到同学聚会的消息时，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国精班的同学们家庭大多很好，且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时不时私底下也有小聚，还不算陌生。
因为家庭条件都算优渥，聚餐的酒店不低。
青年第一眼看觉得有些眼熟，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家的酒店。
林岁寒入座，旁边是一个面生的男子，相貌算得上英俊，发型是略微浮夸的背头，大家都轻装上阵，他显得很“特别”。
青年一向不对别人的外貌做正负评价，看见也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
男子见在场的人都落座，问过人已经到齐，先从包里摸出一包价格不菲的香烟，接着站起身，接连向餐桌上的男性分发香烟：
“这烟是我上次从国外带回来的，还不错，大家可以试试。”
虽然口中说着还不错，但他脸上的自得丝毫掩饰不住。
林岁寒听见旁边的女生已经开口询问：“这是谁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
“小雨的男朋友啊。她爸公司的一个年轻高层，叫周禹，听说还挺有能力，小雨也挺喜欢他。”
“其实人长得还行，就是别坐岁班旁边……”跟天仙一比，过于圆滑的处事作风显得更加油腻。
小雨捂着脸，疯狂拉男朋友的袖子，无果。
两人窃窃私语，也解开了林岁寒的困惑。
原来不是同学。
烟发到林岁寒这，在场男子不抽烟的只有青年一人。出于礼貌，青年还是收下了这支烟。
但一直放在一旁，没有抽。
因为室内逐渐明显的烟味，嗅觉灵敏的林岁寒颇受折磨，清秀的眉毛逐渐蹙起。
好在酒店室内空气循环系统做得不错，窗户也一直开着通风，异味不重。
周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抓紧跟平时接触不到的公子哥们搭线，忙得不亦乐乎。大家看在小雨的面子上，多少给了点反应，不过对于这种攀附目的太明显的人，俱是有些不想应付。
小雨扶着额头，可爱的脸上一片烧红。男友初次见到她的表现也还好，几次三番说明不是冲着她的家世来的，怎么现在突然这幅表现？
她心中慢慢泛起些不舒服。但周禹一心放在自己的“事业”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友的表现。
男人说完一圈，可能是聊嗨了，扭头看到林岁寒面前丝毫未动的烟，眉头也慢慢皱了一起，他叫了一声：“啧，兄弟，这么不给面子吗？这烟都配不上你？”
最后一句话带了些怨怼和隐隐的轻蔑。
周禹早就发现，这小白脸进来后，原本散漫安静的包厢就热闹起来，所有人都隐隐绕着这人转。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结果一听就是个穷搞科研的，身上没一件牌子货，能有几个钱？
他听小雨说过，原来班里除了有背景的孩子，还有过用来拉平均分的特优贫困生，想来就是这人了。
高中靠着颜值和成绩，还有个班长光环，结果现在就混成这样，有什么资格被捧着？
林岁寒是想不到自己一身私人订制，以及从实验室出来没带什么饰品会被人认为是“穷酸”。
青年只是敏锐地察觉到同学的男友似乎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但他们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
林岁寒纤长的手指拨弄了下那支烟，轻笑：“这家餐厅的餐品很美味，我很少来这里，如果不能品尝它们完整的滋味就太可惜了。”
岁月也格外眷顾他，除了五官长开后愈发迷人的韵味，没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从少年到青年，如同纯稚青涩的花苞到气质悠远的空谷幽兰。
在座别说单身女性，连男人都想说岁班他们可以。之所以是想而不是说，那就得问小王子身边那头虎视眈眈的恶龙了。
“哇，班长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林岁寒：“嗯？圆滑得令人讨厌了吗？”家里两个说话艺术大师，他潜移默化下嘴皮子也利索不少。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一点都不讨厌，双商高就是不一样。”
“诶，你们也别抽了，二手烟影响健康不说，味道太大还影响我们岁班吃饭了啊。”
丝毫不觉得把影响吃饭看得更重有什么不对劲，哪怕一个个成熟不少，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接管公司的昔日同学，都不用说，已经自觉地停了烟。
本来也不是自己想抽，只是走个过场。
影响到岁班就另说了。
在场无一人提到主动发烟的周禹，也无人责怪，但就是这种忽视令他涨红了脸，脸色猛地沉了下，又强拉起笑脸。
心中暗骂，什么品尝，不愧是穷鬼小家子气。
小雨又扯扯周禹的袖子，关心道：“不舒服吗？不舒服我们就早点回去。”
“别管我。”
小雨一愣，这还是周禹第一次冲她这么发脾气。
周禹很快柔下语气，补救：“对不起小雨，我有点不舒服，没发现是你。我都为你来了我不喜欢的场合了，我肯定最爱你。”
以往让人面红心跳的情话，女孩这次却沉默应对。
周禹阴恻恻地看了眼风轻云淡的青年，闷头喝了一口酒：“听说您是搞科研的，现在在哪里高就？”
林岁寒如实回答，说了所在研究所的名字。
“国外的？”
“国内两个企业主要赞助。”
他现在钻研的项目太古怪，就算世界顶尖研究所看在他以前金光闪闪的履历和名下一大片专利，愿意接受他，也保不齐之后会给他小鞋穿。
——这是两霸总的原话。
而且抱着某种隐秘的，不想某人走太远的心思，两人一致决定搞了个研究所。官方知道后吓了一跳，最后插了一脚，自由度虽然降低了，但整体水平和准入门槛都上升不少。
周禹长长“哦”了一声：“国内的啊，现在还是没国外的香啊。我现在接手的那个项目，就是跟原来某国一个顶尖实验室的副教授对接专利，啧，你知道他一项技术有多贵吗？”
一改刚才的沉默低沉，男人滔滔不绝，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夸赞和自得：“一旦这次我跟他谈下来，那我家公司就发达了。”
“啧，兄弟，你还有得熬。搞科研的这么年轻，收入肯定不高吧。等你想开了来找我，或者找在座的老哥帮帮忙，别那么清高不知事。”
林岁寒抿了一口茶，觉得味道太浓，又放下了。听了周禹颇为耳熟的描述，青年一怔，问道：“你说的那位是？”
周禹嘚瑟：“是爱诺德教授，你肯定也听过他的名字对吧，他名气很大，还是难得的华人教授。”
国精班的少爷小姐们都是人精，哪里能看不出周禹对岁班的看轻，本来已经撸袖子了，但一听到这话，正要爆发出来的一腔怒火都默默瘪了。
面色古怪。
何止是听过。
周禹又道：“知道他为什么是副教授吗？”
青年默默喝了一口茶水。桌上众人的面色像是集体吃了一大口芥末般古怪。
“要不是因为他太年轻，现在肯定已经成了教授。”
这是一个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爱诺德不接受某国的邀请更改国籍，职称被恶意卡了。
当时教授少年的老教授们、还有跟他交好的同学，在知道这件事后俱是义愤填膺，痛斥立场迫害学术。
不过爱诺德本人当时急着安抚亲友，本人反倒没什么感觉。
周禹持续滔滔不绝：
“你应该也知道戴维吧？那也是个天才人物，手上值钱的专利一大堆，听说最近也回国了。”
“就是太不好见了，约他的人一大堆。老哥也想给你个机会长长见识，但你资历不够。”
“你这种年轻人还是要多学多做，家里没背景没事，好好努力以后说不定能有成就。”明明是鼓励的话，男人语气中却全然是讽刺和幸灾乐祸。
他说完这话后，餐桌上仅有的说话声彻底销声匿迹。
“怎么光喝茶啊，你不抽烟连酒也不喝？这也太不合群了。”
周禹强势地拿了个空玻璃杯，在里面倒满白酒，眼中是恶意、戏谑的光：“给老哥一个面子。喝了，之后我给你拉笔赞助。”
“对了，你英文名是什么，大老板都爱叫洋名。”
林岁寒不慌不忙地放下已经抿了大半的茶水，面色如常又云淡风轻：“爱诺德。”
周禹的笑僵在脸上。
高考状元、优秀的学校、年轻的博士,平常人看来很了不起的简历，但在这个汇聚了世界各国的精英、也是世界顶尖的研究所来说并不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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