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词之间不和谐的停顿是如此短暂,短暂到了只有祁东才察觉得出来,他把玩着口袋里的遥控器,就在方才,他已经把凌道羲体内的遥控跳蛋打开,而且看样子,它已经收到了成效。
凌道羲的表情平静如故,“四年前,青涩的我们步入烟大校园,四年来,烟大的百年校舍伴随我们成长。在这四年里,我们有过欢笑,有过眼泪,经历了难忘的事,认识了重要的人,”他在人群中准确地找到祁东所在的位置,与他遥遥相望着,“或许,我们很快就会分道扬镳,又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再度相聚……”
“……我们把最宝贵的青春寄托在这里,而这里,也回馈了我们最珍贵的礼物——知识、阅历,以及无可取代的回忆。若干年后,如果我们可以再次回到这里,希望我们可以由衷地说:我曾经是这里的学子,我脚下是我深爱的土地,我从来都不后悔从这里走出去,但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踏入校门的那一天,将我四年来所经历的每一天,一模一样地再过一遍……”
祁东看着他在掌声雷动中走下台,又远远往自己这里望了一眼,他跟大家一起鼓着掌,嘴角勾起只有凌道羲才看得懂的笑意。
大学最后一顿散伙饭,同学们醉得一塌糊涂,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就连祁东喝到后来都有些眼花,但是他没有醉,他的头脑依旧清醒。
他在疯魔的人群中环顾了一圈,发现缺少了凌道羲的身影,祁东抽出支烟叼在嘴里,起身离开了包间。
来到户外的祁东呼吸了下夜里的冷空气,顿时感到神清气明。他低头点了烟,信步来到不远处的长廊,夏日的夜晚月明星稀,蛙虫合鸣,凉风习习,吹在身上令人好不惬意。
他漫不经心地在长廊里散步,突然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他止了脚步,凝神听去,是一个女声。
那女生显然很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我,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从大一开始,但是,我一直都不敢……”
“对不起,”一个男声打断她,那女生的声音祁东虽然辨认不出来,可这男生的声音他却再熟悉不过,“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很抱歉。”
女声中有了明显的失望,“你都不肯听我说完么,我……”
“我不值得你喜欢那么久,”凌道羲自入校起,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他向来是拒绝后果断离开,今天或许是酒精蒙蔽了头脑,或许离别的伤感勾起了他的愁绪,让他忍不住想劝劝她,“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怎么会呢,”女生焦急地否认,“从大一开学典礼你上台代表新生讲话那天起,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之后整整四年,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可是我从小胆子就小,喜欢上你也不敢告白,甚至都不敢跟你讲话,在我心目中,你是那么遥不可攀,高高在上……”
凌道羲或许真得是喝醉了,听到她说出这两个词后,竟然无法自持地嗤笑了一声。
这个略带嘲意的笑容很快从他脸上消失了,就在那一刻,他清晰听到另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与他形成了惊人的同步。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月色下祁东倚着廊柱,嘴里叼着烟,烟头的红光在微弱地闪烁。
凌道羲的酒一瞬间全醒了,他头脑空白,僵在原地。
女生见自己的告白被第三人听到了,害怕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凌道羲,捂着嘴飞奔地逃走,静寂无声的长廊只留下祁东与凌道羲二人。
祁东只不过出来醒个酒,却无意中听到这么好笑的告白,被告白的那个人此刻脸色比月色还苍白,正艰难地一步步移动到自己身边,惶恐地唤了声主人。
祁东吞吐了一口烟,笑着祝贺他,“恭喜你啊,毕业了还有女生告白,真是可喜可贺。”
“主人,不是的,”凌道羲脸色愈发苍白,焦急地跟祁东解释,“我没有答应她。”
祁东乐,“你答不答应她,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对你难道不是好事么,”他故意引用凌道羲的话调侃他,“你可是直男啊,喜欢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
凌道羲紧张地上前一步,抓住祁东衣角,“不是的主人,您相信我,我不会交女朋友的……”
“我说了,你交不交女朋友,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祁东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瞥了眼被凌道羲牢牢抓在手里的衣角,冷冷道,“放开。”
凌道羲不顾一切地跪了下去,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主人,我发誓永远都不交女朋友,我永远都跟着您一人,求求您不要抛弃我,求求您不要丢下我……”
祁东从没见过害怕成这个样子的凌道羲,哪怕当年把赤身裸体的他赶出帐篷,都没能让他抖成这样,他跪在地上一遍遍哀求着他,就像要被主人逐出家门的小狗。
祁东居高临下睥视着他,笑容又渐渐涌到脸上,“这可是公众场合,你能来,我能来,自然也有别人能来,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
凌道羲心中再也没有别人,被祁东抛弃的恐惧盖过了一切,他拼命地重复着最后两句话,这已经是他脑海中唯一一个念头。
祁东嘴角一勾,“起来吧。”
凌道羲没有动。
“我让你起来,”祁东语气中带上了更多命令成分。
凌道羲不知道祁东的意思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松开手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祁东转身便走,“回家。”
凌道羲原地愣了两秒,在意思到那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后,光芒一点点回到他脸庞,他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变得无比明亮。
祁东站住了,微微回过头去,厉声道,“还不走?”
凌道羲几乎要汪的一声叫出来,他摇摇尾巴,快步跟了上去。
是夜,祁东一如既往得粗暴,凌道羲前所未有地配合,二人从客厅做到厨房,从卧室做到浴室,直做到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像是要把青春最后的激情都挥洒在这不足八十平的二居室内,为四年不分昼夜的同居生活划上一个激情的句号。
两个人一直做到天蒙蒙亮才睡去,祁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地上的毯子空着,凌道羲蜷在他脚边睡得正香。
祁东没有踹醒他,自行到浴室洗去通宵纵欲的倦容和残留的酒意,他结实的肌肉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水珠打在他黝黑的肌肤上,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伸手擦去镜子上的水气,一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被映了出来,今天是划艇队的欢送宴,等待他的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祁东还是太低估队友们的实力了,学弟们受了他整整一年的蹂躏,都卯足了劲要在这最后的酒桌上找回场子,同届的队友也都纷纷向他敬酒,饶是祁东酒量惊人,也经不起这样的连续进攻,到最后所有人都烂醉如泥,祁东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路脚步蹒跚地回到家,拍了半天门也无人应,他气得骂了一句,掏出钥匙,插了很多次才插到锁里去。
大门终于被打开,房间里一片漆黑,“人呢?”祁东高声喊道,回答他的只有安静。
他伸手摸到开关,刺眼的灯光晃得他一时间睁不开眼来。
视觉恢复了,客厅没有人。
“滚出来!”他又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依旧没有回应。
祁东恼了,他决定好好教训一顿这条懒狗,他跌跌撞撞来到卧室,一脚踹开门,啪地点亮灯,第一眼发现的,便是地上那条看了两年的毯子不翼而飞。
他定了定睛,四下环顾,房间因为缺少了一些东西而变得空荡荡的,到处都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凌道羲生活过的影子。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