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旭眼见着孟怀安明亮的双眼一点点变得灰暗无神,不禁恶狠狠地笑了。
他是真没想到,孟怀安竟然也敢打甄兮的主意,毛都没长齐,就想要女人了!若是怀彬堂弟跟他争,他还担心争不过,可若是这么个货色,于他来说简直是个笑话!
孟怀旭刚把脚从孟怀安身上挪开,一抬眼就见甄兮不知何时现身的,竟就站在他的前方。
他倒是半点也不慌张,他说的那些话,一半是故意说给孟怀安听,另一半则是因为他真的那么想。
甄兮入京可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个依靠?堂弟正妻之位她根本不用想,哪儿轮得到她?她最好的机会就是他,她即便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时间一久,哪能再不懂?
然而,他可不想给她那么多时间。
“表妹,大表哥替你将你不愿说的话都同他说了,你就不必再为难。”孟怀旭笑道,言语间甚至有些得意。
甄兮沉着脸没有立即出声。
自从穿越以来,她好像还没有这么生气过。
是在院门口的香草远远看到孟怀安似乎被人拦住了通知她,她才会出来看看,哪知道竟看到孟怀旭将孟怀安踩在了脚底。
此刻,孟怀安正因为听到她的声音而下意识地看了过来,明明望着她的方向,却又似乎没看到她,失去焦距的双眼中只剩下不见天日的暗色。
甄兮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没有理会孟怀旭,一步步走到孟怀安身边蹲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柔声道:“怀安。”
好似被这温柔的声音叫回了魂魄,孟怀安眼前逐渐清晰。
他看到了依然对他温柔笑着的兮表姐。
“对不起……”他喃喃着,眼泪落了下来,卑微地祈求道,“兮表姐,我也不想让你为难的……我以后不去打扰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可是……他还是想日日见到兮表姐。
但他更不想被她讨厌。
若他让她为难了,他可以改,只要她别不理他……
“你没有打扰我,我也没有讨厌你。”甄兮看着他的双眸,柔声慢慢说给他听,“不要听旁人胡说,我若讨厌了谁,被我讨厌的人会清楚的。”
孟怀安抬起手,用手背擦去泪水,无助地看着甄兮。
“起来,我们回风和院去,你的脸都花了。”甄兮笑着,对孟怀安伸出了手。
孟怀安不自觉地看向那只柔嫩白皙的手,他屏住呼吸,只觉得天旋地转,高兴得好像要飞起来了。
他从地狱,瞬间来到了天上。
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手,跟他想象中一样的柔软,肌肤相贴的地方,微微的热度传了过来,让他从指间开始酥麻,一直麻到了心底。
他没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轻轻地握着甄兮的手,便从地上爬起身。
他觉得自己真傻,怎么能听信那些无关紧要的旁人的话呢?兮表姐比他遇到的、能想象到的任何人都好,他只该听她说的才是。
甄兮朝站稳后的孟怀安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
孟怀安虽尚有些恋恋不舍,却顺势松开了她,没让她察觉到半分。
在一旁被甄兮无视的孟怀旭却挡在二人面前,他只看着甄兮道:“甄兮表妹,有些事,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
甄兮望着孟怀旭淡淡地想,他可知道,将来孟怀安等到了原书男主的强势回归,他这个曾狠狠欺负过孟怀安的恶人,面对的会是什么?如今他对孟怀安不念一点血缘亲情,那么将来也别指望孟怀安会心软。
她笑道:“大表哥,我已想得很清楚了。想不明白的人,怕是大表哥才对。”
她没有用孟怀安的事谴责他,因为她知道没用。她与孟怀安都是寄人篱下的,即便告状告到侯夫人面前也没用。孟怀璧之前推孟怀安下水,害他差点淹死一事无人知晓无人追究,“诬告”孟怀安也不过就是禁足三个月而已,估计天天吃好喝好,甚至还会再胖上几斤。
其实,她今日也不要插手这事才是最好的。她知道孟怀旭盯上了她,她越是帮助孟怀安,就越是会让孟怀旭对他产生敌意。
孟怀旭发现她时,她早来了一会儿了,理智上来说她本不想现身。
但她看到了孟怀安的模样,那种心如死灰的绝望,让她改了主意。
孟昭曦是对孟怀安还行,但不会像她这样劳心劳力,若她不能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拉他一把,那么整个侯府不会再有人这样帮他。
她甚至无法等到孟怀旭走后再找机会去宽慰孟怀安。她担心那时候已经迟了。
孟怀旭沉下脸,面色有些难看。
他先前只当甄兮是那种识时务之人,没想到她竟当着孟怀安的面给他没脸!
真当他堂弟一时被她迷惑,她便可以如愿嫁给他堂弟?
天真!
他冷笑道:“表妹,你可别犯傻,如此护着他,对你所图半分好处都没有。”
甄兮笑意盈盈:“我不明白大表哥是什么意思?我图的究竟是什么?”
“表妹何必跟我装傻?”孟怀旭道,“你我都清楚得很。”
甄兮淡淡笑道:“我来侯府,是为了在姨婆跟前尽孝,以全了我的祖母与姨婆当年的姐妹情分。我所图,便是姨婆身体康健,日日舒心,想来,只要小辈们都安安分分,不招惹什么麻烦,姨婆便能身心舒畅,无甚忧烦。”
见甄兮说得煞有介事,孟怀旭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怪不得那一日堂弟求到了祖母面前,她都能全身而退,原来就是凭借着这好口才啊!
“啪啪啪……”
三人正对峙的后方传来一阵击掌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孟世坤正站在不远处鼓着掌,面上带着笑。
“父亲。”孟怀旭不知自己的父亲看到听到了多少,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甄兮淡淡行礼问好:“二表叔。”
被她挡在身后的孟怀安却只在看了一眼后就迅速收回了视线,一声不吭地垂着视线继续待在甄兮身后。
他有兮表姐就够了。
“兮丫头说得很好。为人子女,最希望的便是父母长辈身体安康,做个长寿无烦恼之人。”孟世坤走近,看着甄兮笑道,“你有这份心,母亲听了定会觉得没白疼了人。”
“这都是甄兮作为晚辈应当做的。”甄兮低头应道。
孟世坤看了眼甄兮身后垂着视线的孟怀安,目光从他的一身狼狈上一掠而过,半点未做停留,又看向孟怀旭道:“旭儿,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跟你表妹好好学学。”
孟怀旭不敢违逆他的父亲,只能憋屈地垂首道:“是,父亲。”
“晚上我有个应酬,你与我同去。”孟世坤又道。
孟怀旭不敢不从:“是,父亲。”
孟世坤温和地对甄兮笑道:“兮丫头,旭儿这小子被我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将来他若再来为难你,你便差人来同我说,我打他一顿他便老实了。”
甄兮心头一紧,只低头道:“多谢二表叔。”
孟世坤带着孟怀旭正要离开,原本一声不响的孟怀安突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孟怀旭的手,咬着牙道:“我的香囊还我!”
孟世坤脚步一顿,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瞥了孟怀旭一眼。
孟怀旭不敢造次,手上的香囊往孟怀安那边一抛。
孟怀安忙抬手去接,没接到,那香囊落了地,他慌忙蹲下,如获珍宝般小心地拾起,拍去上头的灰尘。
孟怀旭嗤笑一声,随着孟世坤离去。
孟世坤带着孟怀旭离开后,甄兮也领着孟怀安回到了风和院,让青儿打来温水,自己拿了锦帕,慢慢去擦他脸上的脏污。
“身上痛么?”她问道。
孟怀安老老实实地坐着,摇摇头:“身上不痛。”
只是被孟怀旭说的话刺得心痛,然而在兮表姐再次为他出头,又告诉他她没厌烦他之后,那点儿心痛都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甜蜜。
“明日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个香囊吧,这个都脏了。”甄兮又道。
孟怀安本想说不用了,但转念一想,这样他就能有两个兮表姐做的香囊,便压下到了喉咙口的拒绝,只道:“谢谢兮表姐。”
甄兮很快便将孟怀安的脸清洗干净,又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这才将帕子丢到了水中。
“以后不要为了一个香囊与人争斗。”她叹道,“这东西,我一天能做三个。可你若伤了,会痛好几天。”
“对不起兮表姐……”孟怀安低头认错,犹如拆家后挨骂的哈士奇。
甄兮又安慰叮嘱了孟怀安一番后,便再次将他送走。
她侧坐在窗边,目光透过窗台落在外头的梧桐树上,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烦心。
不是孟怀安的事,他在侯府中待遇很差,被人欺负是常有的事,她早有心理准备。
让她不安的是,今天孟世坤的出现。
孟世坤从头到尾就没问过孟怀安一句,显然不是为了替他解围。先前在卧石轩,他就对孟怀安毫无舔犊之情,又怎么可能突然关心起这个十几年都不闻不问的庶子?
他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唯一的好处是,有孟世坤的震慑,孟怀旭将来大概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然而,孟世坤做这事,不可能不求回报。
她名义上来说是孟世坤的晚辈,可她到底跟这整个侯府都没有血缘关系。
看来,她只能赌一把,看是孟世坤下手早,还是她死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