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房门,饭桌前是慈祥的父亲和永远都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己就是在这两束目光下一点点长大的。
餐桌上永远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坐下,拿起筷子叨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不断刺激着自己的味蕾,不会错的,这就是自己从小吃到大的饭。
眼泪不知道何时流了出来,划过脸颊,顺着下颚流到了脖子里。
“今天是怎么了?”妈妈赶紧放下手里端着的菜,来到她身边,微微半蹲身体,眼里的担忧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不苟言笑的父亲也轻咳两声,“怎么回事?”
“我没事的,我就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醒来后有些害怕。”
母亲将她搂进怀里,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轻柔地说:“没事的,妈妈在呢,只是噩梦而已,不要害怕...”
岁柠抬手,一把拭去眼泪。梦太真实了,似乎所有的痛楚和苦难都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不过好在,不管它有多么真实,都只是梦而已。
“岁柠,晚上放学去不去学校外面新开的奶茶店,那里刚开业做活动,今天买一送一。”说话的少女身穿一件橘红色上衣,外面套着蓝白色的校服外套,带着一副圆框眼镜,脸圆圆的,看起来很讨喜。
这是她在高中最好的朋友--王梦
“我先不去了。”岁柠打开面前的数学课本,勾画的字迹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那好吧。下次一定要一起出去玩哦。”得到回复的她面露失望,但也没有过度纠缠,转头跟后桌聊起了新开的奶茶店。
岁柠看着窗外,云朵被染成了橙红色,窗外不时经过一两个穿着校服嬉笑打闹的人,楼下的操场上是借着空闲打球、散步的学生。
下课时间的教室闹哄哄的,她有时觉得这些声音离自己很近,有时候又觉得遥不可及。
这是那场梦之后的第六天。
关于梦的一切并没有因时间消散,而是越来越清晰。
忽然,玻璃框上飞来了了只麻雀,扒在窗框上打理着自己的羽毛。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着急地喊自己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呢?来不及细想,就感到有人碰她胳膊,她收回思绪,转头。
“都喊你好几声了,你也不理我。”她嘴一撇,做了个委屈的表情,“你最近怎么了,感觉你都不太想理我,每次喊你玩你也不去。比以前沉默多了,以前的你多可爱啊。”
以前的我?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记忆又一瞬间变得模糊,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其中的片段,回忆生硬的像是被塞进来一样。
“你看你又不理我了。是不是因为月考没考好啊?”她揽着她的胳膊,斜靠在她身上。
“月考没考好?”
“对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来的。”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关于月考的记忆,怎么会?
她拿起书包,拼命翻找试卷。
可是一无所获,包里一点关于月考的东西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王梦慌了,明明所有人都嘱咐过他们,不要提起考试的事情。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岁柠有些不解。
“我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岁柠轻笑,“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有些吃惊,嘴唇夸张地张开,保持这个动作许久后,说:“你真的,变化挺大的。”
“怎么你们都这么说。”在她醒来的六天里,很多人都对她说过这句话,是不是自己真的过于执着于那个梦了。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了,“周末你有时间吗,城西新开了个商场,要一起去逛逛吗?”
“好啊。”她又一瞬间开心起来,叽叽喳喳地对她说着她听来的关于新开商场的一切。
不停传来的话语声和胳膊上传来的触感,都是真实的。
不想那么多的话,人生还是很轻松的。
“我想吃那个。”王梦挽着她的胳膊,朝着对面的冰淇淋一指。
“好,我也很久没吃了。”
“那快走吧。”
“两个冰淇淋。”
“要什么味道的?”
“抹茶。”岁柠选好后,王梦还在一旁纠结地看着菜单。
“还没选好吗。”
“我都好想吃哦。”
“那你选个原味和巧克力的两掺,然后再尝尝我的抹茶,不就所有的味道都可以吃到了。”
“好主意!不愧是年级第一,脑子就是聪明。”她双手一合,“麻烦给我一个巧克力和原味的两掺。”
“年纪第一,我?”
王梦舔了一口冰淇淋,听到她这么问,“对啊。”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今天气温不低,冰淇淋很快就化了,深绿色的液体顺着冰淇淋一滴滴的朝下流动。
“快吃啊,都快流到你手上了。”
“好。”她反应过来,立马舔了一口,冰凉的触感从口中瞬间蔓延到全身。
明明是临近三伏的天气,窗外的阳光刺目而热烈,洒水车洒的水在一瞬间蒸发,隐隐约约还能闻到散在空气中的柏油刺鼻的味道。
但是在入口的那一瞬间,仿佛身体的温度都被抽干,全身僵硬的无法动弹,她似乎在寒冬中走了很久,眼前的景色又遥远起来,模模糊糊的仿佛镀上了一层纱。
手上划过的冰淇淋液将她一瞬间又拉回现实,本来温凉的触感在她手上冷的仿佛冻了上千年的寒冰。
她拿出奶茶店送的纸巾,擦干净手上黏糊的液体,找了个垃圾桶准备冰淇淋带纸一起丢掉。
“你刚刚愣在那里干啥?你不吃了吗?还剩下这么多呢。”王梦手中的冰淇淋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外周的一圈脆壳。
“不吃了,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快生理期了。”她胡诌了个借口。
“怪不得,那也别浪费,给我吧。”
“这都快化完了。”
“没事我不嫌弃,不吃太浪费了。”
看她那么坚持,扔掉确实可惜,她丢掉卫生纸,将冰淇淋递给了她。
她几口吞下脆皮,接过她的继续吃了起来。
岁柠找了个躺椅,坐下等她吃完。
她擦干净手上沾着的冰淇淋液,就近找了个卫生间洗干净手。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玩呢?”
“都可以。”
“那我们去楼上的猫咖吧,新开的,我还没去过猫咖呢。”
“行。”
她们从猫咖出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夏天白天长的很,五点多的天也亮堂堂的,但是她们两人家住的离这里都不近,坐公交车也得一个小时。
“这里下去就是公交车站。”王梦拉着她等电梯。
“不去我们来的时候的那一个吗?”
“这个近一点,电梯来了,快走。”
岁柠也不知道路,索性就直接跟着她走算了。
叮,一楼到了。
电梯传来的机械声让她有些恍惚。
王梦拉着她走出电梯,又走出商场后门,朝前一指,“喏,就是那里,这个商场比较大,所以前后门都有一个公交站...”
她抬头看过去,王梦的声音似乎戛然而止。
公交站台的铁棚上折射出泛着金属光芒的银光,站台后面是两个垃圾桶,一位身穿红色工作服的奶奶坐在一个矮小的小马扎上,旁边的三轮车斗上绑着一把脏兮兮的红伞,伞下的荫凉刚好乘住了老奶奶。
公交站上的广告被风雨斑驳的不成样子,不靠近她也知道,一个是补习班,一个是新开的游乐园,还有一个是旺家公司,她在梦里工作了很多年的公司。
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像是刻在记忆里,她在梦里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少班车。
她僵硬地走到站前,还好一个是不孕不育广告,一个是新商城,另外一个被白胶糊住了,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岁柠深吸一口气,刚好她需要坐的那班车来了,她告别王梦,转身上了车,车上人不多,她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王梦还在站台上朝她招手,她挥挥手算是回应。
车子启动了。
身后的站台慢慢远去,逐渐变得模糊不明,终于在一个拐弯后彻底消失不见。
夏日的蝉鸣稍显枯燥,她伴着蝉鸣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到站了,没做梦,自从那场梦之后,她再也没做过梦。
车站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她下车,沿着石板路往家里走,眼前的一幕幕像是突然划过去,她抬头,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父母早已回家了,父亲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母亲忙着将厨房的菜端过来。
看到她回来立马迎了上去,给她递过去拖鞋,“回来了?吃饭没?”
“没呢。”
“那快来吃饭。”
她洗过手后来到餐桌旁,依旧是自己爱吃的菜。她拉开凳子坐下,拿起筷子。
菜仿佛如同编好的程序,跟她吃过的无数次一模一样,不管是口味咸淡都精确的令人发指。
母亲依旧温柔地看着她,嘱咐她多吃一点。
父亲放下手中的报纸,拿起旁边的杯子,起身准备倒水。
“我来吧,你歇着。”岁柠接过水杯,倒了一杯水回来。
父亲接过后又放下,忽然电话铃响起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父亲起身:“我有点事,可能得晚点回来。”
“好。”母亲似乎毫不意外,给他递过公文包。
“妈妈你吃饭啊。”
“妈妈还不饿,你先吃。”
她搅动碗里的粥,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妈妈,我明天想吃别的菜,你可以给我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