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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逛花街(1 / 1)

“美人蕉”就在这烙盆街的街尾,与其他或帐篷或满目黄土胚墙的市肆不同,她家的店面宽而阔,像是占据了半条街面。

店门口撑着遮阴避雨的大棚,棚面均为缠金丝的土布,这花纹织得极其华丽,有花草、有雪山,还有那长发曳地,风姿卓绝的女子,炎不禁抬头看了好几眼。

“这可不是一般的土布。”赫连乌罗就走在炎身边,微笑着道,“这是火浣布。”

“火什么?”

“火烧它,就像给它清洗,除去烧掉上面的污渍,其余一概不掉,故名火浣布。”赫连乌罗道。

“这是真的吗?”炎头一回听说还有连火都烧不毁的布匹,顿时好奇不已,越发抬头张望,没注意脚下的门槛石。

“小心。”赫连乌罗伸手一扶,炎几乎跌进他的臂弯中。

伊利亚回头正好瞅见这一幕,心中不禁纳闷:“这赫连乌罗怎么就和炎这么好,不会又是一个见色起意之徒吧?”

他要帮君上防着这些狂蜂浪蝶,说也奇了,在不了解炎之前,还当他有特别勾魂之处,就像野狐狸撒尿——骚气大。

所以不管是阅人无数的君上,还是眼长脑顶的卜鲁罕都瞧上了他。

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伊利亚发觉炎毫无“招蜂引蝶”的本领,他就是一个寻常青年,爱笑、爱恼、性子耿直,遇事还有那么点急躁。

当然,炎的相貌是没话说的,黑发明眸,五官端正,充满中原侠士的俊逸格调,只是在满是混血儿的西凉,这真算不上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

可是炎……伊利亚有些想不通了,炎就是有办法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尤其当他冁然一笑,那眉梢、唇齿间流露出的光彩,就像那道融雪的日光,亮亮的,暖暖的。

让人不觉看着他,跟着他笑,由衷地感到高兴。

伊利亚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就中了炎的“毒”,行事越发以炎为中心,当然,他认为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君上。

他爱慕君上,对君上存有私心,而“照顾好炎”是君上吩咐他办的差事,他再心有旁骛,也不能让君上失望。

看着突然冒出来又轻松获得炎信任的赫连乌罗,伊利亚心里有着千百个不放心。

赫连乌罗太奇怪了,身为鸦灵术士,不在祭司塔里履行天职,跑来斗兽营做驯兽师,根本是一通胡勒(胡来)。

不过鸦灵术士怕亵渎自身的灵体,都是终生不婚的,别说男色连女色都不近,所以伊利亚又觉得赫连乌罗对炎的好,是别无用意的。

正在那揣测着呢,炎抬头看了伊利亚一眼:“怎么了?”

伊利亚哪能说,我在看赫连乌罗对你是否存有色心呢?只得咧嘴一笑道:“炎,你可准备好了?接下去可就厉害了。”

炎还在想什么东西厉害了,脚才往美人蕉的大门里迈了两步,心里就明了了。

外面那些华丽的帐篷还不算什么,这里面的屋舍才叫光怪陆离、别有洞天。

眼前是一座薄雾缭绕,由方正的大冰块砌成的宽阔长廊。迈步上去,烟雾蒙蒙在脚下飘曳,仿佛登上月宫仙境。

而在廊檐下悬挂着或红或绿的锦灯,灯罩上刻画着惟妙惟肖的美人图,灯芯还会自动旋转。

这是跑马灯,大燕也有,但西凉的设计更为精巧,跑马灯上的图案全都投射在冰廊上,有美人对镜梳妆,美人巧笑嫣然的柔美画面。

可以说是艳而不俗。

这么大一座冰造的廊子得要花费多少财力才能维持得住?炎心下暗叹不已,又不禁回想起有一年的万寿节,他与父皇、爹爹,还有兄弟们一起去冰雕园里玩,那晚可是玩得酣畅淋漓。

想起儿时的快活日子让炎的心情大好,脚步都不由加快了。

“某人才说不想来的,现在却走在头一个。”伊利亚在后头笑话道。

“炎。”赫连乌罗走快两步,跟在炎的身边,微笑着问,“你看见什么了,竟这样高兴?”

“就是这座冰雕的长廊,”炎指着锦灯照耀下五光十色的长廊道,“让我想起远在大燕的家人以及儿时的趣事,我从没想过能在这儿寻得一丝过往的甜蜜,真是高兴到有些忘形了。”

“炎,”赫连乌罗笑了,“这可不是冰做的。”

“不是?”炎愣住,“这丝丝清凉的烟气……不是冰?”

“这烟是冰所化,但这长廊是冰糖做的。”赫连乌罗伸手从冰廊上掰下一朵冰晶结成似的小花,递到炎面前道,“来,张嘴。”

赫连乌罗的动作实在是一气呵成,炎从小到大没少被皇兄塞好吃的零食,所以他不假思索就张开嘴,赫连乌罗把冰糖轻放在炎的唇内,食指像是不小心碰到那样,轻轻抚过炎朱红又柔软的唇瓣。

炎舔着冰糖,唇舌着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便吃惊地看着赫连乌罗道:“还真的是冰糖呀!”

“冰雕太昂贵了,哪怕是日进斗金的‘美人蕉’也供不起,不过这里丝丝缭绕的雾气确实来自冰块,用以维持冰糖不化。”赫连乌罗说着冲炎眨了下眼。

伊利亚的眼睛死死盯着赫连乌罗,他几乎可以肯定赫连乌罗是在揩炎的油!

“哎哟,这三位爷是打哪条道上来的?”一位身穿西凉棕色长纱裙,头戴一朵半黄半红双色美人蕉花的女子出现在长廊上。

炎知道美人蕉这种花,它生长在土质松散的大漠之中,花枝有半人这么高,可见这西凉不论花朵和兽类都属于高大一类,不知是否与这酷热与寒冻交替的环境有关。

而美人蕉的花朵颜色不是鲜艳的大红便是明亮的鹅黄,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半朵红半朵黄的花,就像是人手染出来似的,不禁觉得稀奇。

“这是鸳鸯美人蕉,同株异渲,是很珍贵的品种。”赫连乌罗显然是见多识广,什么都知道,而且他能看出炎满眼的好奇。

“这位大哥……您不会是从祭司塔来的吧?”女子的年纪约莫在三十上下,白\\粉\\面\\红\\蝶\\唇,这妆面化得极为浓烈,尤其她的眉眼上还用金粉描绘着一根根的金色羽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金丝雀的妖精所化,透着一股妖艳气。

而她问赫连乌罗的语气就像担心他来这里降妖伏魔似的,炎心里不禁憋着笑意。

“姑娘好眼力,但我已经不在祭司塔待了。”赫连乌罗微笑道,“今日特意随我的两位小兄弟来这观看曲艺表演,还请姑娘带个路。”

“什么好眼力,你一身黑袍子,瞎子才看不出你从哪儿来吧。”伊利亚立刻吐槽,还往前一步跻身在炎身边,把赫连乌罗挡了出去。

炎想,赫连乌罗这一身黑袍子确实挺惹眼的,方才他们在小吃街上时,他就注意到有人在偷偷地看他。

“哎哟大哥,瞧您说的,我哪是什么姑娘家,早就嫁做人妇,您叫我焦夫人即可。”女子嘴上那样说,却是满面媚笑。

炎听到她原来有夫婿,真是比看到那朵鸳鸯美人蕉还吃惊,这西凉的民风果然彪悍,都成婚了还在当老鸨。

炎虽然不逛妓院,但并非一无所知。

这焦夫人朝赫连乌罗抛完媚眼,就又上下打量起炎和伊利亚来,还啧啧称奇道:“哎哟,这两位小兄弟是一个比一个生得俊俏,真怕把我家姑娘都给比下去呀。”

焦夫人说这话时,这滴溜溜的眼珠子是铆在炎身上的,大抵是认出他才是这三人中的贵客吧。

“你这话听着倒像贬损我们似的。”伊利亚心情不好,语带讥讽。

“瞧您说的,我哪敢呀,来来,少爷们,这边有请。”焦夫人扭着水蛇腰走在前头,因为有冰雾的关系,脚下是个什么情形还真看不太清楚。

在冰糖做的长廊上拐了两道弯后,迎来一处日光斜照、分外高阔的庭院,庭院由十数根合抱粗的石柱支撑,半红半黄的美人蕉在这开得随处可见,在葱茏高大的绿树和千娇百媚的繁花间,还有流水淙淙之声。

在炎和伊利亚都瞧着满园的绿树红花,并发现原来还有两只孔雀在花丛间悠哉漫步时,伊利亚哈哈笑着道:“炎,快瞧,是花孔雀。”

大约是伊利亚的笑声太吵了,花孔雀居然还朝他们瞪眼过来。

“啊……还真像啊。”看着那发怒的眼珠子,炎也有些忍俊不禁。

“焦夫人。”赫连乌罗往边上站了站,把那位焦夫人轻唤了过去。

“有何吩咐?”焦夫人自是一个明白人,立刻贴过去小声地问。

“不要头牌伺候,但凡长相好的,能说会道的,上得了台面的,不论男女我统统不要。”

“啊”焦夫人先是一愣,尔后吃惊地瞪着赫连乌罗道,“您不是来寻我开心的吧?我美人蕉哪有这样的人。”

这下轮到赫连乌罗愣住了。

“这里哪怕是个端茶递水、擦桌抹凳的杂役,那小模样也是周周正正,随时都能伺候客人的。”焦夫人说这话时还挺得意的。

“给你。”赫连乌罗掏出一张巨额银票,“今日我包场。”

“什么?”焦夫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今儿是怎么了,上午时斗兽营的卜鲁罕拿了一张王钱来博眼球,现在又来一张,这是有人要故意折腾美人蕉么。

“这钱不会是王钱吧?”焦夫人问道。这君主赏赐的大额银票固然是很好的,但用起来麻烦,好些地方都不能使,比如这儿,会觉得是冒犯了君主。

要使这银票还得上官府,多方核实君上是什么时候赏赐的,又为何赏赐,签字画押方可以换取等额银票。

所以,除非是得到王的赏赐,一般人还真要不起这“王钱”。

诚然,能得到王钱的机会是极稀罕的,她焦夫人在这混迹这么久,也还是头一回瞧见真的王钱,也算是开了一会眼界了。

“上面没有御印,你放心拿着用吧。”赫连乌罗把银票塞给焦夫人。

“可是……”焦夫人一边收下,一边叫苦不迭,“我这里当真没什么长得丑的……还有您既然来这,又何必专挑难看的姑娘,这种玩法我这辈子都没遇见过。”

“我有他陪就够了。”赫连乌罗眉眼一挑,指向了那个正在弯着腰逗弄孔雀的异乡人。

“哎哟喂!客官您早说呀!可把我吓的,还当您是来拆台的呢。”焦夫人满面是笑,这笑声兴许太大了,惹的炎和伊利亚都回头瞧了。

“怎么,客满了?”炎问道。

“怎么会,今儿你们三位便是美人蕉最大的客,来,这边请。”焦夫人热情洋溢地领着他们穿过庭院,继续往前走。

他们的身影才消失在庭院,就有两个穿着灰袍子的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廊柱后头。

“是西凉王。”其中一人尚且年轻,长得还挺英俊的,只是满目的戾气。

“上回在斗兽场,有济纳雅莉在不好下手,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另一人年纪大上许多,而且右眼上横着一道刀疤,使得原本不怎么样的面孔更加丑陋,像极混迹于戈壁滩上的沙匪。

“嗯。”青年点头,两人便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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