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的这句话,真有如石破天惊一样。
“赵法师,”哥舒摩罗道,“这‘女鬼沉江案’里的势力,尤其是涉及到那位穆公子的,就只有执失魁也那帮人、杜松云和吴绛仙,这三方而已。
他们都不是掳走穆公子的人,还能有谁?”
“当然有,”赵寒道,“而且,我还知道是谁。”
这下众人全都愕住了,都看向了赵寒道:
“那……赵法师您说,是谁掳走了穆公子?”
“你们还记得,”赵寒道,“我们一直都在寻找的那个内鬼,‘伏鸾’吗?”
众人当然记得。
收受突厥人贿赂、排名前三的,共有三个神秘人物。
其中,“相洹坊”已经确定是杜松云了。
而另外的两位、“伏鸾”和“隐鹄”,他们的份,依然还没查清楚。
根据推断,那个屡次把消息透露给突厥人的“内鬼”,正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掳走穆公子的人,就是这位‘伏鸾’。
而眼下这个人,就在这个屋里。”
赵寒说着,缓缓转头看向了一个人,淡笑道:
“‘伏鸾’先生,都到这个时候了,穆公子被关在哪里款待着,也该说出来了吧?”
赵寒看着的,正是那位半边脸都是伤痕狰狞、却又英武拔的柳参军,柳孝岩。
整个屋内,忽然一片寂静。
“赵法师,”方念莺道,“您……是不是弄错了?
柳参军追随着我夫君、在这扬州任事,已有许多年了,一直都是行为端正、尽忠职守的。
之前,杜松云几次想对夫君不利,柳参军都全力维护着夫君。
对法师您的办案事宜,柳参军他也是鼎力支持,没有半点的懈怠。
他在镇压突厥乱贼的时候,更是亲冒箭矢,上阵厮杀的啊。
他……他怎么可能,收受那些突厥人的贿赂,怎么可能是那个内鬼,‘伏鸾’呢?”
“对啊赵法师,”曹惜月也道,“奴婢在李府做事,认识柳参军也有多年了。
柳参军他绝不是那种,为了私利、卖主求荣的人。
而且,那晚在府里的后院。
大家都看到,那个白衣女鬼出现之后,穆公子就不见了。
所以,穆公子肯定是那个女子掳走的,不是吗?”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寒神色淡然,道:
“方夫人、曹管事,您二位所言,在下全都明白。
在下也知道,今天突然在这里说出这些话来,不光是您二位,换了是谁都是难以相信的了。
那不如,在下把这背后的原因说出来,由大家自行判断如何?”
赵寒立即就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其实,自从在延永寿的卷册上,发现了“伏鸾”和“隐鹄”这两个名字起。
赵寒就已经开始注意,这大都督府里的官员了。
当时他就推断过,那卷册上受贿的其他人,全都是这扬州城和下辖各县的官员。
所以照理而言,这两个神秘人,肯定也是扬州的官员。
而且,他们还是位置颇为重要的人,所以才会专门用了代称,以免泄露份。
而在大都督府里,除了长史李希愚之外,实际权力最大的官员,当然就是柳孝岩了。
所以,柳孝岩早就进入了,赵寒的考虑范围。
只是正如方夫人所说,自始至终,柳孝岩的表现,都是非常的忠正耿直。
尤其是对于李希愚,他更是忠心不二。
所以开始时,赵寒虽然考虑过他,却并没有真正怀疑他。
可后来,各种行动的消息总是提前泄露,总是被那些突厥人抢先一步,几次还差点坏了大事。
赵寒就不由得,再次想起了柳孝岩来。
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山阳渎”查河底的沉船,明月楼查“那落迦”,延永寿府查贪腐的记录,还有李府里的太子失踪案,祆祠里审问执失魁也,等等……
这些行动,每一件都是绝密之事。
在整个扬州里,能提前知道所有这些事的人,屈指可数。
而在这些知人里,除了李希愚之外,为扬州官员的人,就只有柳孝岩一人。
那么,这位大都督府的兵曹参军,会不会就是那位收受贿赂、透露消息的内鬼?
他会不会就是,那“伏鸾”和“隐鹄”其中之一?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赵寒曾多次暗中观察柳孝岩,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而且,每一次行动在决定成败的时刻,柳孝岩总是带兵站在赵寒的一边,全力帮助赵寒灭敌。
如果他真是内鬼,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只是推断、没有证据,赵寒绝不想冤枉好人,尤其还是李大人的一位得力干将。
所以他虽然怀疑,但并没有确定,柳孝岩就是内鬼。
“那赵法师,”方念莺道,“您是什么时候才认定了的?”
“当我在江都废城、突厥人的大帐里,听到执失魁也的那番话之后。”
赵寒说,当时他假扮突厥侍卫,偷听执失魁也的说话。
执失魁也提到了“伏鸾”和“隐鹄”,还专门说了一番,关于“伏鸾”的话。
正是这一番话,给了赵寒重要的线索。
执失魁也说,“伏鸾”曾给过他们好几次的消息,每次都很准。
这就证明了,内鬼就是这个”伏鸾“,之前的消息,都是他泄露出去的。
执失魁也又说,他们对这个“伏鸾”经营了那么久,手上还握着伏鸾的把柄。
“伏鸾”有今天在扬州的地位不容易,他不会随便放弃的。
所以,他们起兵,“伏鸾”一定会出手帮助。
这可是这些贿赂的突厥人,亲口说出来的证词。
这就说明了,其一,这个伏鸾肯定是一个位高权重之人。
其二,他在扬州,已经呆了不短的时。
其三,他的手里还有不小的势力,所以才可能对突厥人起兵的事,有直接的帮助。
有了这三点线索,再和之前的推断一结合,“伏鸾”就是柳孝岩的这个结论,就呼之出了。
这可是一个,重大的案突破。
只是之后不久,赵寒破了突厥人的“九毒灵火狱”,自也昏迷过去了。
直到如今恢复了、回了卫察司后,他才有机会,把这个发现说出来。
屋内,众人听完了赵寒的话,都是满脸的惊诧。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话有理有据,几乎无可辩驳。
“孝岩,”方念莺不住道,“赵法师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真的是那个,‘伏鸾’?”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柳孝岩。
哥舒摩罗也淡然望着。
他和以往只是一商袍不同,这次进来的时候,腰间还挂上了一把胡刀。
平常的突厥胡刀,都是一尺见长的弯刀。
这一把却是足足三尺有余,长而略弯,装在一把褐色的刀鞘里,刀柄上有一只怒啸的狼头。
而柳孝岩,他从刚才赵寒突然问出“伏鸾”的事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赵寒说完了,方念莺又问了问题,柳孝岩脸上的伤痕才突然抽动了一下,道:
“赵法师,你真是太厉害了。
没错,夫人,法师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就是‘伏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