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儿子过来，崔锦娘有点意外。
虽说自家的孩子年纪还小，但到底，这边还是女眷的位置，方才步妩注意到的，她自然也是观察到了。
眼见随着舒言愈加靠近，身后的小女孩们，寂静也拖延的愈久，崔锦娘有点担心，刚想要起身询问一句的，却不料，还隔着几步的距离的时候，舒言他远远的，向着自己打了一个招呼，就这么突然中途变换了方向。
崔锦娘一脸不解，望着他从身后的侍女那里，取了一壶果酒，就这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
这绕了一圈过来，只是为了拿那一壶随处都有的果酒？！
崔锦娘心中疑惑加剧了一瞬，但看着舒言拿了果酒之后，就很是乖巧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现象。
到底，还是把这奇怪的一幕，抛逐到了脑后。
——
白舒言端着那壶果酒回来了之后，这才心下稍安。
对上身边好奇看过来的表哥，他一边有点不好意思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一边下意识的，把手往袖子里面藏。
方才在小花园里面，他着实是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莲花缸底下的灌木丛里面，凑巧看见那福袋的红色一角，半趴着伸手掏了半天，才找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福袋会掉到那个地方去，但是为了把它从灌木丛底下拿出来，他的手上，倒是多了不少被树木杈子划拉出来的血痕。因为一心想着，快点把福袋还回去，他也没有在意隐隐作疼的手，攥着福袋就步履匆匆的赶回来了。
本来是想要正式塞给步妩的，可走到半道，突然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福袋是步妩的贴身之物，莫名的出现在自己身上，就已经很是奇怪了，自己要是再当着殿上众人的面，把东西还回去。
只怕不等到明日，就是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有关他们私相授受的流言，就要传的满天飞了。
他方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福袋，过于高兴，倒是一时把这个问题给忘了。饶是现在想起来了，可他都已经快要走过去了，难不成，要中途转向母亲，把福袋塞给母亲之后，再让她帮着转交？
这样虽然也可以，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母亲，会不会误会什么。
这一犹豫的时候，就看着步妩起身过来了。
天赐良机，舒言也没有再犹豫，就这么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塞了过去。
步妩有没有回头，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手心出了不少的汗，同时，也难免在心中暗自庆幸了起来。幸亏他的记忆没有被封印，即使现在没有了法力，但是有着最为基础的仙家吐纳的方法，这几年下来，还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强身健体的。
确保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之后，他才随手找了一个由头，重新转了回来。
“舒言，祖父有提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让你下场考试吗？”
舒言的表哥，崔明世，今年十六。他没有注意到舒言的小动作，一只手顺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果酒壶，一只手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开口问道。
虽然不像是舒言那样，自幼由着祖父教导着，但学识和才学，在学塾里面，崔明世也是属于佼佼者的。在他看来，自家的表弟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和自己的同窗相较而言，反而更加多了几分洒脱，哪怕不能够一举考中进士，却也不会比自己当初，初下场考试的时候，来的要差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祖父却一直死死压着，不愿意让舒言早早下场。
闻言，舒言一顿，抬头，“祖父好像还没有提起过。”
崔世明一脸不解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端着果酒，给自己续了一杯，拿捏不准的开口道：“我也说不准，祖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照我来看，难道不是越早考取功名，就越能够早日入仕的吗？”
“表兄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之前父亲好像也曾经提起过这个话题，但是被祖父以自己年龄太小为由，又给重新推了回来。舒言自己，倒是有点心动，毕竟只有取得功名之后，才能入仕，而入仕了之后，才会比现在的自己，有更多的依仗。
“我？好像差不多，也是你这么大的时候，祖父就让我下场考试了，许是运气不错，倒是曾经得了个小三元。”崔世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提起自己以往的事迹，似乎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第一次听到崔明世提起自己以前的事情，舒言有几分意外的同时，也难免有了几分好奇。“小三元？”
“嗯。就是县试，府试和院试，连着三次夺得案首，说的好听些就是‘小三元’，其实也不过还是一个秀才罢了。要是换成表弟你的话，应该就可以一举得到六元吧！”
刚刚弄清楚了小三元的意思，这次崔世明话里的‘六元’。舒言自然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的表兄，竟是这样的看好自己，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他当即还是连连摆手，“兄长你这话，实在是折煞弟弟了。”
崔世明刚想要反驳两句，但是看着舒言一副不敢当的谦虚模样，顿了顿，还是把自己未出口的话，又给重新吞了回去。
‘六元’的意思，还是他偶尔一次，路过书房的时候，听见了祖父和父亲的议论，这才记在心里的。每年考试的学子们千千万万，纵观以往，即使是在改朝换代前，能够一举得到‘六元’的人，不过也才寥寥几人罢了。
他知道表弟的才学和天赋，都要比自己好，也曾经心里有过不服气。但架不住，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也发现了，表弟能够被称作‘转世的吕庆明’，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家中的长辈们，互相看好他的同时，不免也在心里担心了起来。
毕竟慧极必伤，当初的吕庆明，不也就是这么的，早早就夭折了吗？
祖父刚一开始，也只当舒言是一块璞玉，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教导，来慢慢的雕琢打磨，却不料，他老人家自己，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一颗蒙了尘的明珠，是不需要时间的，只需要拂去上面的尘埃，就能够闪亮于人世了。
崔世明默默的喝下了杯中的果酒，拍了拍舒言的肩膀，再没有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