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恨竹不用牛茂珍扶,自己站起来向大厅外走去,牛茂珍赶紧跟上。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孙恨竹离开,然后又都落在了孙庆才的身上。
孙庆才只顾着低头烧纸,也不看众人一眼。
孙家人的心里都藏着鬼胎,互相看了一眼,最终由老大孙庆云开口。
“咳……”
孙庆云干咳了一声,“老四啊,小叔离开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但还有一件事更重要,关乎到我们孙家的未来存亡。”
孙庆才默默地烧着纸不说话。
孙庆云向孙庆才走了过来,语气带有责备,“老四,你这是什么态度嘛,覆巢之下无完卵,孙家要是完了,你也跟着遭殃啊。”
“大哥,如今孙家的上上下下,都是你和二哥在说了算,你们之前讨论家族大事的时候,我最多也就是个旁听,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没什么大志,家族的大事就不多操心了。”
纸添进火盆里,火光映在孙庆才的脸上,他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察觉到他此刻眼中的一抹阴冷,在火光中刺眼。
“老四,瞧你这话说的……哼,如果这件事不是跟你有关,我也不会过来问你的意见,如今我们孙家需要尽快找到依靠。”
“爱找谁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做研究的,这些年我和恨竹研究出那么多的成果,支撑着孙家的军工厂,我只有一句话,不管你们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不反对,但如果把主意打在了我女儿的身上,我坚决不同意。”
孙庆才冷冷地道。
“老四,你……”
孙庆云就要发作,这个技术宅又窝囊的弟弟,他并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从来都不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以前这个时候他不高兴了,直接骂了就是,但今天他忍了下来。
“老四,你可能误会了,我们都是看着恨竹长大的,怎么会是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孙家的哥四个,不管是生的儿子还是闺女,都比不上恨竹优秀,也只有恨竹能够配得上藏家、西家的公子啊。”
“你们这是要联姻?呵,藏辉生和西昌星看着是挺不错的,可你们又了解多少,这两个人的骨子里就是个坏种,配不上恨竹。”
孙庆才又向火盆里填了填纸。
“老四,你!”
孙庆云耐不住性子了,就要发作,他何曾这么低声下气跟孙庆才说过话,这个窝囊废竟然还敢跟他摆上脸子了。
“大哥,我来说吧。”
孙庆飞走了过来,对孙庆才道:“老四,我知道你想护着女儿,可女儿早晚都要嫁出去的,而且恨竹她是你的女儿,但也是我们孙家的闺女啊,就算藏辉生和西昌星再怎么不好,他们的身份摆在那儿,恨竹只要嫁过去了,一辈子都是荣华富贵,你不是一直不想恨竹跟着你搞研究太辛苦了么,嫁进任何一个家族里直接当少奶奶被人伺候着不好么?”
“呵……”
孙庆才冷笑了一声,“好,好怎么不让你们的闺女嫁过去?恨竹是我的女儿,也是孙家的闺女,这种话你们也好意思说的出口,凭什么我的女儿尽心尽力为孙家,她在熬夜搞研究,她为了孙家的布局东北西走,她为了孙家呕心沥血的时候,你们的儿子、女儿在干什么?花天酒地,肆意挥霍,结果你们却说自己的孩子是在搞人际关系,为孙家的未来铺路,恨竹这孩子只在军工研究上下功夫,只有技术不懂得搞人际关系,孙家未来的担子还是要靠你们的孩子。”
最后的一沓纸都添进了火盆里,火烧的很旺,孙庆才红着脸站了起来,转过身来一脸决然地面对孙家的众人,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但凡你们有一个争气的,孙家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界,不会想着靠牺牲我的女儿来换取你们的荣华富贵!”
“你们,不觉得可耻么?”
这一声,孙庆才大声地质问,质问在场的所有人,也质问孙庆云、孙庆飞。
“老四,你……你太放肆了!”孙庆云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砰!
孙庆飞直接一拳打在孙庆才的脸上,“在孙家,你没资格说这话,我们的儿女怎么样,也不是你能评价的,恨竹这一次必须得和藏家或者西家联姻,让她二选一选一个吧!”
“呵,呵呵……”
孙庆才向后退了一步,冷笑起来。
“大哥、二哥,我们回来了。”大厅外,传来了五妹孙淑芬和六妹孙淑凤的声音,她们顶着回家奔丧的名义,却是各有心机……
天色蒙蒙。
孙家的大院里,到处充斥着孙天穹的死亡所带来的血腥与哀伤气息。
在这血腥与哀伤的背后,是触动了孙家根基命脉的危机感。
天穹已亡,谁人再佑孙家?
孙恨竹向着后院走去,此刻的她内心沉重纠结,对这个外人看来豪华的深宅大院,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母亲离开的那一刻,往后的日子她从不愿多想,也不愿意把这里多余的记忆,写进本就空间有限的脑海里。
她担心记不清楚那个生她养她却离开她的女人模样,所以每一点有关她的回忆,都小心翼翼。
“恨竹,你这是要往哪儿走啊,茅房在那边呢。”牛茂珍笑着跟了上来道。
“我不去了。”孙恨竹头也不回,脚底下的速度明显加快。
“哎呀,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说要方便么,这是又咋的了?”
“恨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婶子啊,跟婶子说说,婶子保证不说出去。”
“恨竹……”
牛茂珍干脆身子一横,挡在了孙恨竹的面前,她脸上依旧挂着笑,但这笑容里却带着一股子冰冷的味道,看着孙恨竹道:“你想的什么,婶子其实都知道,你是怕自己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干脆一走了之对吧?”
“你让开!”孙恨竹皱眉道。
“哎呀,婶子我其实没有恶意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孩子任性走了弯路,婶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心幻想着爱情的,当初嫁给你二伯,真的只是看上了孙家的豪门,我也有过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说起来你也别笑话婶子,他可是我老家那里出类拔萃的帅小伙儿,那时候偏偏喜欢我……”
“让开!”
孙恨竹再次开口道,牛茂珍挡着不让,她干脆就绕了过去。
“婶子的话还没说完呢。”牛茂珍马上又跟上来,挡住了路,她笑着说:“你先听婶子把话说完,如果听完了之后,你还是执意要从后门出去,婶子保证不再拦着你了。”
“刚刚我说到哪儿了?对,他是我老家那里最帅的帅小伙,那个时候我们青梅竹马,感情好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可后来怎么着,我弟弟当年得了一场大病,他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可根本不够我弟来拉尔萨的医院里治疗一次,也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你二伯的,他出手大方,给我弟弟换了医院,又请来了大城市的专家,本来医院已经说我弟弟没的救了,硬是被你二伯请来的专家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我只有一个弟弟,藏西这地方又是重男轻女,我弟弟的命是你二伯给的,那我就应该替我弟弟报这个恩……”
“我没耐心听你说这么多。”孙恨竹冷冷地道。
“你这丫头,性子怎么这么急呢,好好好,我直接说重点……”
孙恨竹再次从牛茂珍的身前绕了过去,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冷冷地看着牛茂珍道:“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
牛茂珍真的就停下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望着孙恨竹离开,口中喃喃道:“哎,你说这都是女人的,为何要为难女人呢?”
“我苦口婆心地劝你吧,你这个小丫头还不领情,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上个月我回了一趟老家,见到他了,他被风吹日晒,被生活折磨的早就没了模样,走在大街上就是那人群中最普通的一个,腰佝偻了,眼袋也大了,听说离过两次婚,原因都是他在外面有人了……”
“瞧瞧吧,这当初以为天下无双的那个人,也就这个样了,这社会吧总有人瞧不上嫌贫爱富的女人,可嫌贫爱富有错了么,爹娘给了一副天生丽质的模样,为什么不凭这过的好一点呢?”
牛茂珍笑着摇摇头,她也没有返回去,而是坐在了一旁的一个长椅上,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细细的女士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拐了个弯,孙家大宅院的后门就在眼前,孙恨竹回过头看了一眼,确定牛茂珍没有跟上,心里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牛茂珍是讨厌了一些,不过在这最后的关头,倒也是放了她一马。
孙恨竹的脚步加快,终于站在了后门前,咔嗒的一声将门锁打开。
吱嘎……
后门口过去都是有家丁把守,今天可能是由于家中有变故,大院里的所有人手都被抽调走了,这道是方便了孙恨竹出来。
孙恨竹推开门出来,就在后门口的不远处,那一棵大树下停着一辆车。
黑色的suv与周边的阴暗融合在一起,并不是太显眼,孙恨竹看了看左右,确认没有人之后,快步地走了过去。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孙恨竹微微皱鼻,但也没想太多,可当他来到了车前,抬起手敲了敲车窗,示意里面的人把车门打开之后,才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