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最终的考试还有一个半月,这段时间内,举人们都集中在翰林院吃住睡、学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沈如悦一个女人在其间便越发打眼,只是除了张启再也没人敢在翰林院对她不利,全因楚流云时刻和她在一起。
翰林院的青树郁郁葱葱,有学子三三俩俩地在树下的石桌旁辩论学习,沈如悦和楚流云便在其中。
他们一坐下,周围便立马围满了人,还有几个举人差点儿因为抢位置和别人吵起来。
楚流云清浅一笑便解决了危机:“诸位若是欢喜此处,我们倒不如割爱,不必为此争论。”
乡试榜上前三就有眼前两人,至于那笑话般的第一,谁也不在乎,就算心里对沈如悦不悦,但若是能旁听到二人的真知灼见,他们宁愿为这个位置争破头。
于是,在沈如悦麻利儿地收拾书本的时候,他们立马安静地坐着,不再为这件小事伤了和气,这才显露出读书人的风度来。
沈如悦慢慢放下书本,等楚流云坐到了自己面前,她才小声道:“还是青竹先生有威慑力,我要是开口,说不定都要被骂得头破血流。”
“如悦又在打趣在下了。”楚流云的脸上难得露出微红,笑意依旧盈满了双眼。
树影投射在石桌上,落下零碎的光斑,随风微微晃荡,在人脸上留下一块块割裂的黑影,仿佛在亲吻着他们一般。
楚流云还想说什么,刚张口,就被讲课厅里突然爆发的声音打断了。
所有在院子的书生都看向了人数寥寥无几的讲课厅,张启吊儿郎当地坐在讲桌旁,老先生站着,高高地举着戒尺,迟迟没有打下去。
“发生什么了?”有人好奇。
张启肆意的性子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八卦,一个个抻长了脖子,望着里面。
沈如悦看了看,头也不抬,说:“肯定是咱们张大少爷的抄书没有完成。”
“嗯,在下觉得也是。”楚流云淡淡地笑着附和。
其林老先生讲完课,留下了辩论任务,便揪住了张启,让他交出罚抄的文章。
张启不情不愿,倒也真拿出了几沓宣纸,上面整整齐齐抄写着四书五经上的内容,但那字迹秀气,根本不似张启那般纨绔子弟能写出的。
其林老先生对此表示了自己的疑问,张启当即翻了个白眼,夺回了自己的抄书,满不在乎道:“你只要看到我抄的东西不就可以了?管得到底是谁的字迹?”
精神抖擞的张启和他身边萎靡不振的小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看就知道,这抄书到底是谁完成的了。
沈如悦嗤了一声,将书合上,说:“张启这么纨绔,竟然有这样单纯的小厮,真是少见。”
那小厮看上去是真围着张启转,只是张启犯的糊涂事儿太多,招惹的人也多,小厮就跟个软白馒头似的,身处在这大染缸里看上去格格不入。
“顽冥不化!”
老先生发了火,直接扯烂了那些抄着四书五经的纸,严厉道:“再抄一份,如果再让我发现不是你的字迹,我就带着你的抄书上门,问问张将军,难道他就是让儿子这样糊弄老夫的!”
打着盹儿的小厮被吓醒了,看到满地的碎纸和碎纸上熟悉的字迹,差点儿哭出来。
“张将军迷信五行,认为找一个比较安稳的人照顾张公子能让两人的性情互补。”楚流云对这些大家族里的阴私了解得更多,面对沈如悦的疑惑,他正好能够解答。
“抄就抄!”张启眼珠子转了转,这老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不情愿地同意了字迹抄书。
“互补?”沈如悦耸了耸肩:“那张将军真是找错了办法,张启的性情可太有个性了,不带坏小朋友就不错了。”
突然,沈如悦心中冒出一个猜想,她兴冲冲地对楚流云说:“流云,你说,张将军这样,会不会给张启找一个稳重的大家闺秀来互补?”
楚流云微微一愣,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沈如悦见到对方难得如此,心中也生出了疑惑。
还不待沈如悦问,便解释道:“张将军和右相府早早地便结下了姻亲,成婚之日恐怕便在近两年了。”
“右相府?”
沈如悦震惊,眼前浮现出了陆筱芩隐忍成熟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顾着摇头:“不行,不行,陆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被张启这样的人渣给糟蹋呢?”
沈如悦的举动和声音吸引了周围好些人的关注,他们都支着耳朵听她说了些什么。
楚流云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些偷听的人一眼,才对看上去微微失控的女子说:“如悦,慎言。”
“哦。”沈如悦微微垂头,心中生出不爽,她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张启配不上陆筱芩,可是在这个世家底蕴为尊的时代,哪儿会有人去细想一个女子是不是比一个男子更优秀呢?
恐怕在两家人的眼中,这便是郎才女貌之合吧!
想到陆筱芩眼中微弱的光,沈如悦心中便难受起来。
“莫要担心,事情还未发生,或有转机。”楚流云耐心地劝慰道,他伸出手想安抚少女。
少女却跟受惊一般,赶紧收回了放在石桌上的素手。
“流云,你干什么?”沈如悦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以为的登徒浪子竟然是楚流云,她自然是不会以为楚流云想对自己不轨,只是略微好奇。
于是,她并未看出对方眼中淡淡的失落。
“青竹先生竟然也参加了乡试。”一个书生好奇道。
沈如悦回神,趴在石桌上,歪头看着自己对面永远坐得笔直的温润公子,好奇地问:“那日秋菊诗会,我觉得已经默认你为百生之首了,如何还要参加?”
还是佚名。
楚流云淡笑不语,而是神秘道:“终有一天,如悦你会知道的。”
温润公子永远笑容满面,眼中带着温暖众生的怜爱,让沈如悦不由得好奇,楚流云一辈子都会这样吗?
又是哑谜,沈如悦不满地扁了扁嘴,随意地翻了翻面前的书,说:“我才也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