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大人摇摇头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把沈如悦给弄蒙了，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啊？
好在，翰林大人没有沉浸在自己的会议里太久，他继续说：“李楠的运气实在不算太好，第一次科举遇上母亲重病、第二次赶考没来得及错过了、第三次前一晚不小心淋了雨感染了风寒不能参加、第四次……”
翰林大人简直将每个考生可能会在科举遇到的困难和挫折都罗列了出来，要不是沈如悦肯定翰林大人没有捉弄你自己的闲心，恐怕她都要以为是在说什么极品倒霉蛋的故事了。
“这样的经历只能出现在话本子里不是？”
翰林大人笑了一声，他说：“其实这次他的运气也不好，妻子感病，已经卧床好几日，但她勒令所有人都不许把自己生病的事儿告诉李楠，昨日我也才得知此事，赶紧告诉了他。”
沈如悦微微颔首，这就能说通，为何李楠宴会后就消失在了京城。
她也有些唏嘘，说：“若是他的运气好点儿，说不定早就成为状元郎了。”
李楠的水准也不错，可以说这次殿试被选过去的十几人，都不差，但他们生不逢时，遇到了学富五车游历五年的楚流云，还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举人，李楠才成为了这第三的探花郎。
“你自己也……”翰林大人刚要劝说沈如悦不必自责。
沈如悦立马变了表情，摸着下巴说：“不过，碰到我和流云，他当个探花也不算屈才了，毕竟也不是哪一年都能遇到我们这样的考生的。”
翰林大人咽回了还没说完的话，哭笑不得地扶额，直说自己一腔关心全都落了空，沈如悦根本从未自责过，少女吐了吐舌头来掩饰。
不过，正是如此特别又闪耀的女子，翰林大人才第一眼就堪重了她身上的特质，和某些和他记忆里的洛儿重叠的地方。
他摸了摸书页，低垂着眼帘，眼角已经不可抑制地长出了细碎的纹路，岁月流过皮肤上的沟壑，那时阅历也填不满的悲伤。
打听完探花郎的下落，沈如悦的好奇心也被满足了，立马端端正正地坐好，深吸一口气后，直视着翰林大人道：“大人，我做到了，我成为了前三甲。”
虽然不是他们约定好的状元，但依旧是十分可观的成绩，尤其是以女子的身份拿下榜眼。
整个世界都像是开了个大玩笑似的，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忽视沈如悦，把她当成一个玩笑。
翰林大人也面露欣慰，颔首道：“我知道你能做到，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已经成为了第一个女榜眼，是不是要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了？”
面对翰林大人的调侃，沈如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心中大概有了一个雏形，想法还在构思中，到时少不了需要大人的相助。”
“那是自然。”
翰林大人并未追问是什么想法，温和地笑着站起来：“去你办事儿的地方看看吧，女榜眼大人。”
“大人还是照常称呼我吧！”沈如悦有些牙疼：“这女榜眼听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沈如悦到翰林院入职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整个翰林院，翰林大人爷吩咐了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来欢迎沈如悦。
之前举人们听学都是在后院，翰林院的前院大门高耸，刻着苍穹有劲的“翰林院”三个大字。
门前两颗百年老树参天耸立，迈过高门槛，便是在书架间穿梭的侍郎们，他们抱着典籍和卷轴，在浩瀚的丛书中游来游去。
沈如悦跟着翰林大人经过一道道书架，最后在翰林院的前院停了下来。
所有侍郎都好奇地盯着她，面露惊疑，他们是真的没想到沈如悦不但当上了榜眼，还真的来了翰林院任职。
翰林大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沈如悦，他事务繁重，便交代了自己的副手带着沈如悦，自己先行离开。
“寒林大人慢走。”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翰林大人，翰林学士们的真面目便露了出来，尤其是以翰林大人的副手——林安为首。
他原本就对沈如悦无甚好感，今日见到了恨不得极尽嘲讽。
“没想到你还真敢来。”林安歪嘴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讥讽，微微扬着下巴，蔑视地看着沈如悦。
其他人围了过来，不发一词，就这样紧盯着漩涡中心的沈如悦。
沈如悦丝毫没有如入狼穴的惊慌，反而淡淡一笑，说：“为什么不敢？难道榜眼还不能来翰林院任职了？今日在此的各位可全是昔日状元？”
当然不是，沈如悦身为榜眼却只在翰林院担任一个侍郎，其实是饱受争议的。
若是男子，定然会有人为她抱不平，可沈如悦是科举以来第一个女榜眼，众人选择性地失了声。
沈如悦当然知道皇兄的苦衷，她很满意现在任职的地方，只是，有些人总喜欢在她面前暴露自己低智商的事实，让她心中冷笑起来。
这话瞬间戳中了男人们的痛点，他们的确都不是状元，翰林院事务繁多复杂，好不容易来个新侍郎供他们使唤，结果对方还是榜眼，这到底是谁使唤谁？
在林安出口刁难时，老资历的侍郎们全站在了林安那边。
阴阳怪气地劝说沈如悦：“这翰林院的侍郎可不是谁想当就当的，每日忙都要忙死了，沈姑娘你金枝玉叶，哪里吃得了这个苦？还是快些回去准备嫁人吧！”
众人闻声而笑，挤眉弄眼，谁不知道沈如悦之前要和楚流云订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现在事情也没个谱，他们也不知道楚流云在翰林宴会上的语出惊人，只觉得自己抓住了沈如悦的小辫子，心中高兴得很。
“各位不必担心，科举的苦我都吃完了，怎么还当不了一个侍郎了？”
沈如悦瞥了一眼笑得猥琐的男人们，在心里翻个白眼，说：“我在翰林院任职可是圣上圣旨亲下的，难道各位要劝我违抗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