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鱼听得额角青筋乱跳。
蔺无阙刚把话说完,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提起剑,对准缺了半个头的鬼涂就打了过去。
两人交手,招招要命,看得人心惊肉跳。
只见蔺无阙手上挥动的剑光,一缕缕化成锋利的冰刀,冲着鬼涂围困攻击,空中两道黑白光影相杀,地上不知是血还是泥,流了一地。
钟鱼趁机躲到了墙角处,她后背还是痛的,所以就没顾得上再看眼前激烈凶残的厮杀现场。
蔺无阙既然来了,那就安全了。
或许细微的心里动静,钟鱼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出现那一刻,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就彻底松了下来。
她很想看看自己的后背伤势怎么样了,但摸不到,就只能作罢了。
没过多久,现场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
被尖锐冰棱击溃并撕碎的鬼涂发出一阵短促而痛苦的声音,一滩血泥流到蔺无阙的脚边,霍然倒下,就结束了。
钟鱼半靠在墙上缓身体里的疼劲,突然感觉到动静停了,才费劲地抬起头。
然后,她就看到蔺无阙面色阴郁地向她走过来,心里莫名地感觉有点不安。
生气?
可为什么生气?
钟鱼抬头看着他,表情就很无辜了,道:“师兄。不是我乱跑,我是被逼的。”
我真没有,不信你问问洛卿卿!
蔺无阙默了一下,半蹲在她身前,垂眼看她身上有没有伤,“逼你?”
钟鱼顿了下。如果她说了实情,那还是一步步加深男女主之间误会的女配行为,原来的破剧本根本扔不掉。
然而下一刻,她沧桑疲惫的心紧跟着就冒出了一撮火苗。洛玛丽都变质了,她还忌惮个屁!
钟鱼悲愤道:“对。师兄你离开了几天,洛姑娘就半夜来找我,然后推了我下来。”
恶毒女配就不应该缩手缩脚,挑拨离间什么的做了就做了,洛卿卿推她下来的这是事实。
她要是忍气吞声瞒着,那真是没死够了。
蔺无阙闻言,缓缓地抬眼,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黑眸中像是翻着一抹不快的森冷暗芒,慢腾腾地说道:“她推你,就不知道打回去?”
她推你,你就不知道打回去?
钟鱼傻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高冷严肃如他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多少会问事情理由经过,不想冷不丁得到了竟是这么粗暴的一句。
她本来已经在酝酿好了情绪打算为自己辩白,结果肚子里那一堆打算委屈诉苦的话,被他硬邦邦的一句堵住,反而都说不出来了。
这感觉太像是一个打架闯了祸的熊孩子,受伤回家害怕被揍,着急想要解释不是自己的错。却没想到凶神恶煞的家长居然道理都懒得讲,就问熊孩子,你怎么白挨揍?不打回去!
她嗓子变得沙沙的,撇了撇嘴,老实道:“打了。没打过……”
蔺无阙一怔,他估计也是没有想到,钟鱼会老老实实地把话都说了出来。
他面色清冷,那默然的神色像是有些认命似的,随后他慢慢伸手,轻轻地将她拉了起来。
蔺无阙漫不经心地问她:“想打回去吗?”
钟鱼被问懵了,这话你让我怎么回答?说想,难道你还真的弄死洛卿卿不成?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十分诚实地点头了。
想,巨想,求罩!
蔺无阙好像是很喜欢钟鱼眼里闪着委屈的泪花,装模作样崇拜他的样子。她怕死也很惜命,对他又亲近又疏离又畏惧,他能感觉得到。
费尽心机供养这若不经心的小废物,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扯唇笑了,把她抱了起来,嗓音低沉又莫名阴暗,道:“那就听话。”
钟鱼现在除了听话也别无他法,她被蔺无阙抱起来,硌着后背,痛得嘴里直抽气。
蔺无阙也发现了她后背有伤,眉头一皱,旋即他改抱为扛,毫无一分清雅君子风范,就把钟鱼扛在了自己肩上。
钟鱼一口气没上来,还没问,就看到蔺无阙转了方向。他踢开宫殿的内门,也不知前面是什么地方,就这么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钟鱼惊了,“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蔺无阙没有回答。
钟鱼就有点慌了,因为她隐隐看到两旁的红墙壁上有石像人冒出来了。
她心里正紧张时,只见蔺无阙单手拿着剑,凭空划出一道清光,把两旁蠢蠢欲动的石像人,通通消灭干净了。
想来他刚才就是这么杀过来的,外面的石像人都成一堆石块齑粉。
钟鱼看着地上一堆堆沙石灰尘,一时无言,静静地扒在蔺无阙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跟蔺哥混,真的是太可靠了。
这半旧不旧的宫殿,看起来也就那样,但真的往里面走了,发现它其貌不扬,实际还是挺大的。
也不知道这鬼涂是什么品味奇葩的妖怪,行为古怪难测,又莫名偏爱红色,一路走到头,半旧的墙是红色,连水池里面的水,也都是红色的。
真是渗人。
蔺无阙到了一处稍微没那么旧的宫殿前停了下来,进去后,他就把钟鱼在软榻上,放了下来。
钟鱼刚想问他要做什么,接着她的腰束丝带就松了。蔺无阙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赤色的丝带上,那动作,像是要解开她的衣裳。
?!
钟鱼死死撅紧自己的丝带,惊愕失色,“师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上来就扒衣服!你干点什么惊人之举,就不能先来个预感吗?
蔺无阙俊容上倒是一派轻描淡写的正经禁欲,直言道:“师妹的后背有鬼手松残存的利刺,伤得深。给你上药。”
钟鱼怔了下,因为后背有鬼手松那看不见的倒刺,所以才他妈的那么痛吗!
但她现在最该纠结的不是这个,此刻她面色大变,是因为蔺无阙不疾不徐地说完后,就毫无障碍地继续动手了。
钟鱼欲哭无泪,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凌乱道:“师兄,要要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处理,我自己拔?”
蔺无阙倒是停住了手。
他神情冷静自持,盯着她揪着衣领白细的手看,饶有兴致地说道:“你怎么自己来?”
蔺无阙微微偏头看她,似笑非笑,那种暧昧而非的视线,莫名有点让人不敢看。
钟鱼被他噎住了,脑门上冒出薄汗来,‘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没法子了,于是她沉重地闭上眼,算了。
我放弃挣扎了。
钟鱼眼神木然,机械地说道:“来不了。有劳师兄了。”
蔺无阙:“很不情愿?”
废话!那让我大白天的拔你衣服,你能情愿吗?没得反抗的钟鱼此刻是面无表情的,没有感情地撒谎,道:“不。我害羞。”
蔺无阙看她那像是被霸凌的良家一副面如死灰的脸色,觉得有趣,不由就笑了出声。
钟鱼僵着身子,低头不看他,她都要被他的笑声弄得头皮都要麻了。
蔺无阙把她用力捏住衣裳的掰开,然后就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问:“师妹很怕我?”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她了。
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钟鱼都不知道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怕啊,怕得要命。毕竟你画风变得如此抽搐,我折腾半天居然还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你说慌不慌?!
钟鱼静了半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会突然对我那么好?”
蔺无阙反问:“我以前对你很不好?”
钟鱼微愣,皱着眉,迟缓地道:“也……也不是。”
在此之前,蔺无阙哪怕是心中没有情爱,心中喜恶不显,人前人后对他的小师妹也是极好的。
蔺无阙凉凉道:“那你怕什么?你我两情相悦,我对你好,你为何心不安?”
所以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啊!你为什么突然觉得我们两情相悦了??你又没中蛊!
钟鱼拼命按住了心中激动,咬牙道:“师兄,我觉得你忘了一些事。我,我对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动过歪脑筋,想对你下蛊但没成功。你从前是不喜欢我的,更不会对我做这种事。”
她豁出去了,把做过的那些下三滥的丑事吐了出来。最后她就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蔺无阙眼里的暗涛微微涌动,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压制了下来,归于平静。
“你记错了。”他冷冷地反驳,表白道:“从前我也喜欢师妹,心生爱慕,思之若狂,恨不得掏心掏肺。”
钟鱼被他冷不防的表白给震得外焦里嫩。
好动人的情话。
但你能不能在脸上稍微露出点心生爱慕的暗恋者该有的表情?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样掏心掏肺地震撼表白,更吓人好吗!
钟鱼被雷得没有了反应。
蔺无阙看她神色恍惚的样子,皱了皱眉,这次他把她的下巴给捏住了,迫使她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半边脸被榻边垂下来的破布黑影遮住了,眉心像是笼着一层不深不浅的阴暗。
他像是有点不高兴,语调阴柔而轻慢,疑惑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说了。你怎么还记不住?”
然而事实是,钟鱼不是记不住,而是记住了没法相信。
两人之间的空气平静,冷凝。
就在钟鱼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蔺无阙突然松了手,道:“算了。”
她松了口气。
半晌,大开的房门愀然被关上。
周围视线稍稍暗了下来,钟鱼被蔺无阙动作轻柔地一推,她的腰束丝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
钟鱼意识到他是继续刚才中断的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郁卒道:“师兄你……说了那么多话,不是让我自己来吗?”
“怎么可能。”
钟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