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吴少爷?”
“就是司农大人的二少爷。老掌柜前往元亨楼赌钱,赌光之后,就将小店押上了!”
庞涓大吃一惊:“那——老掌柜呢?”
小二摇摇头,再叹一声:“唉,鬼知道哪儿去了。自那日之后,老掌柜再未回来!”
庞涓故意问道:“元亨楼是何等地方,本少爷为何不曾听人说过?”
小二凑前一步,小声说道:“龙爷有所不知,元亨楼是几个月前始建起来的,里面那个排场,列国里独此一处,不是富人贵人,甭想进去!知道不,小人听说,楼里还有一个吸钱鬼,莫说三金五金,纵是十金百金,一进门去,就连影儿也没了!”
庞涓笑道:“嗬,你净唬人,本少爷只听说天底下有吸血鬼,不曾听说有吸钱鬼?”
“当然有吸钱鬼了!老掌柜从不赌钱的,可那日打元亨楼的门前经过,竟然两眼发直,不知不觉就进去了。小人亲眼看着老掌柜进去,拉都拉不住,观他眼神,血红血红的,只有活见鬼的人才有!”
“要是这说,”庞涓点头道,“元亨楼里这个鬼,真还害人不浅哪!”
小二的声音越发低了,几乎是哑着嗓子:“龙爷说得极是。比起有些人来,我家掌柜还不是最惨的!”
“哦,你且说说,谁家是最惨的?”
“知道白家少爷不?满城里都说,白少爷就是被楼里的吸钱鬼迷住了,几乎天天都要提着钱袋朝元亨楼里钻。前后不过几个月,白相国府中的大金库竟是让他输个干净,眼下说是连白家大院也变卖了!”
庞涓心头一震,看了孙宾一眼:“如此说来,白少爷是让小鬼迷了!小二,你这菜儿没法吃,端去倒掉吧,饭钱照算就是!”
小二应过,动作麻利地收起几盘菜肴。见他走开,庞涓小声对孙宾道:“孙兄,你速去西街,在下在此候你!”
孙宾应过,快步走出门去。
大街上并无行人。一身小厮打扮的孙宾晃晃悠悠,不多一时就已来到西街,依庞涓嘱托,先到庞记邻居家的豆芽店中小坐一时,问过豆芽的价钱,又将他家的所有豆芽缸察看一遍,这才寻了借口,走出店门,转至庞记裁缝铺的铺门前面。
门半开着。孙宾敲了两下,大声叫道:“店中有人吗?”
没有应声。
孙宾又敲几下,见仍旧无人应声,用力将店门推开,直走进去。店内满目凄凉,一片狼藉。由于数月无人居住,又是夏季,房中霉味弥漫,墙角、梁栋挂满了蛛网。
摆在铺中偏左的裁剪台上,年仅五十的庞衡蓬头散发,目光痴呆,旁边放着一把剪刀,面前是一大堆布条。
孙宾直走过去,在他跟前顿住步子,凝视着他。庞衡视而不见,头也不抬,似乎孙宾根本就不存在。他的两手一刻儿不停,一会儿拿剪刀剪布,一会儿放下剪刀,穿针引线,将剪成的布条再一针一针地缝合起来。
孙宾轻喊一声:“庞师傅?”
庞衡却似没有听见,仍旧是一会儿剪,一会儿缝,口中似在呢喃什么。又过一会儿,孙宾终于听出,他反复呢喃的只有一个名字:“涓儿。”
孙宾的心里一阵发酸,又站一时,转身快步走出。
就在孙宾走出庞记铺门,沿街北去时,庞记对面的一家杂货店中,丁三和另外二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
看到孙宾渐渐走远,丁三吩咐道:“你们盯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丁三闪身走出店门,远远跟在孙宾后面。他从西街一直跟踪到北街,望见孙宾折入天顺客栈,稍稍迟疑一下,也走过去。
走进店门,已不见孙宾。
小二急迎上来,见是丁三,吃一惊道:“丁爷?”
丁三站在门外,招手道:“你——出来一下。”
小二急急跟他出去。走至一个偏静处,丁三阴着脸问道:“方才进去的那人是谁?”
“回丁爷的话,是一位客官的下人。”
“客官?什么客官?何时进来的?打哪儿来?”
“回丁爷的话,是昨儿从卫国来的,叫龙爷,说是几年前曾经住过小店,算是小店的常客了。”
听到是常客,丁三似是松出一口气:“哦?此人何等模样?”
小二细想一下,描绘道:“个头甚高,人颇壮实,对了,长一脸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丁三纳闷起来,自语道,“奇怪,既然不是,为何要去庞记?”
听到“庞记”二字,小二似是明白过来,赶忙说道,“回丁爷的话,龙爷曾经问过小人,说是出门走得急,衣服做少了,欲在此处再做几件,要小人荐他一家铺子。也是小人口贱,对他提及西街的庞师傅。许是龙爷听进去了,差下人前去探看。”
“好了,”丁三换过笑脸,“你回去吧。此事儿到此为止,不许胡说。”
“丁爷放心,小人知道长短。”
“再有,帮我盯着他点。要是有何异常,知道去哪儿寻我吗?”
“小人知道。”
丁三走后,小二挠头走进客栈,纳闷一时,轻手轻脚地走至西北角的小院,附在门上,侧耳正欲倾听,门陡然打开。小二猝不及防,身子朝前一倾,刚好栽倒在庞涓怀中。庞涓稳住步子,顺手一推,小二跌倒于地。
庞涓冷冷地望着小二:“小二,你鬼鬼祟祟,在此何事?”
小二理屈,张口结舌,竟是说不出话来。
庞涓眼睛一虎,厉声喝道:“你当真不说?”
小二结巴道:“龙——龙爷,小——小人——不——不敢隐瞒。”
“那就说吧。”
“是——是丁爷,丁爷方才进来,向小人打探龙——龙爷,还要小人盯——盯住龙爷,小人一时好——好奇,就——就想过来看看。”
庞涓的眉头拧到一起:“丁爷?哪个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