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点头吟道:“嗯,贤弟所言甚是,不能让先生久等!”
近几日因为干活,大家穿的都是粗布便服。孙宾礼细,说道:“若去先生那儿,我们得换过衣服才是!”
几人点头称是,赶回房中,各自寻出衣冠穿了,出门朝草堂走去。走没几步,庞涓突然放缓脚步,小声说道:“各位仁兄,在下有句话说!”
三人停住步子,一齐望向庞涓。
庞涓压低声音:“今日之事,在下实在放心不下。在下有个主意,可防万一。待会儿见到先生,我们几人二话不说,倒头就拜。先生必会发愣,我们趁他发愣,齐喊师父,无论他应也好,不应也好,跟着就行拜师礼,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行倒是行,”张仪应道,“这也未免太繁杂了。依在下之见,咱们进门先喊‘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接着就行拜师礼,简单明了!”
庞涓不耐烦了:“好好好,就依张兄所言!”
苏秦想了想,吟道:“在下不曾拜过师,不知如何拜法?”
“这个容易,”张仪接道,“小礼是一拜三叩,中礼是再拜六叩,大礼是三拜九叩!”
“好!”庞涓旋即应道,“我们就来个三拜九叩,先将生米煮成熟饭,让先生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三人想了想,各自点头,抬腿走向草堂。
候在门外的童子见四人走来,进屋禀道:“蝉儿姐,四位士子到了!”
玉蝉儿走出来,揖道:“四位士子,先生有请!”
四人互望一眼,各自正了衣襟。按照事先商定,苏秦打头,张仪第二,孙宾、庞涓紧随其后,随玉蝉儿鱼贯而入。
鬼谷子端坐堂中,童子不知何时已立于左侧。玉蝉儿直走过去,站在鬼谷子右侧。四子见了,自左至右横成一排,一齐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四人说完,纷纷行起三拜九叩的大礼。四人四条心,拜得甚不齐整。孙宾礼节最细,每拜一次,都要起身鞠躬,然后再拜。其他三人均已拜毕,孙宾方才开始第三拜,而后是三叩。
鬼谷子起初一怔,继而微微一笑,待孙宾拜完,缓缓说道:“你们可都拜完了?”
四人面面相觑一阵,一齐转向苏秦。
苏秦缓缓吟道:“回禀先生,拜——拜完了!”
“既已拜完了,你们还有何事?”鬼谷子问道。
苏秦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还视三人一眼,讷讷说道:“没——没有事了!”
“既然无事,你们可以下山了!”
四人皆是震惊。
张仪急道:“先生,是您召我们来的!”
“不错,”鬼谷子点头道,“是老朽召你们来的。老朽召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句话:该下山了!”
庞涓自是不依,抬头辩道:“先生,那日在雨地里时,我们分明听到玉蝉儿姑娘说,先生您要我们起来。也就是说,先生您已允准收留我们,为何仍要赶我们下山?”
鬼谷子微微一笑,转向玉蝉儿:“蝉儿,你是如何对他们说的?”
“回禀先生,”玉蝉儿轻启朱唇,“蝉儿说的是,‘先生让你们起来!’”
“听见了吗?”鬼谷子转对四人,“老朽只说让你们起来,几时答应收你们为徒了?你们四人没日没夜地跪在老朽门口,挡住老朽出路。老朽要你们起来,不过是想出去走走,要你们让路而已!”
鬼谷子反口不认,四人尽皆呆了。
苏秦再次顿首,缓缓叩道:“先生,我——我们四——四人已——已无处可去,求——求先生收——收容!”
苏秦此话一出,走投无路的庞涓真就动了感情,叩首于地,失声泣道:“先生,弟子求您了,弟子真的走投无路了,望先生垂怜,收下弟子吧!”
孙宾、张仪亦各叩头。
鬼谷子扫过四人一眼,敛起一直挂着的笑容:“你们听好,哭也罢,跪也罢,这些都是徒劳。实意告诉你们,老朽这儿,不收名利之徒,不收争强好勇之士,你们还是提早下山,另投名师去吧!”
听到鬼谷子讲出此话,孙宾心头怦然一动,抬头问道:“晚辈请问,先生欲收何徒?”
鬼谷子看他一眼,缓缓说道:“老朽这儿,唯留修道炼仙之人!”
孙宾长出一口气,伏首叩道:“晚辈不才,愿从先生修道炼仙,乞请先生收留!”
孙宾此言一出,众皆惊异,齐将目光凝聚过来。
鬼谷子微微一笑:“孙宾,你不是要学兵法战阵的吗?”
孙宾朗声应道:“仲尼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晚辈若能跟从先生感悟天地大道,实为此生大幸,再学兵法何为?”
鬼谷子转向庞涓:“庞士子,孙宾欲从老朽感悟大道,你是何考虑?”
庞涓眼珠子连转几转,叩道:“晚辈与孙兄情同手足,孙兄心意,也即晚辈心意!”
不待鬼谷子问过来,张仪亦叩首道:“先生,晚辈也愿修道炼仙,乞请先生容留!”
鬼谷子微微一笑,将头扭向苏秦:“苏士子,三位公子皆欲在此修道炼仙,你为何一言不发?”
苏秦结巴道:“先生,晚——晚辈——”
“想必是放不下那荣华富贵、卿相之位了?”鬼谷子依旧面带微笑。
苏秦面色大窘,叩拜于地,只不作声。
鬼谷子敛起笑容,扫四人一眼,长叹一声:“唉!”
张仪用肘弯急碰苏秦,小声叫道:“苏兄,你——”
苏秦仍然将头埋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