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毗人,”惠王转对毗人,“后晌你去公孙衍家里,将另外五策悉数拿来。”
“陛下,后晌您已约了惠子,老奴——”
“哦,对对对,”惠王连拍脑门,“寡人老了,忘性大,后晌的确要与惠子谈论学问呢。这是大事,待会儿你到书库里,将惠子与公孙龙辩争的竹简挑些出来,寡人再浏览一遍,免得见到惠子时没有话说。”
毗人起身,拿丝绢在嘴唇上轻抿一把:“老奴吃好了,这先告退。”起身告退,沿小径朝御书房急步而去。
公子卬哪里还有吃兴,也说有些急事,辞过惠王,匆匆回府去了。
公子卬前脚进门,陈轸后脚跟到。
一见陈轸,公子卬顾不上见礼,急急说道:“快快快,你来得刚好,本公子正要寻你呢。”
陈轸心里扑腾着跟他走进书房,见公子卬面色阴沉,忐忑问道:“公子气色不好,发生何事了?”
“出大事了。”公子卬道,“太子申向无主见,此番却向父王推荐公孙衍,父王也是信他,派毗人前往公孙衍家中,取来两捆竹简,是公孙衍所写的《兴魏十策》。父王读后,爱不释手,定要本公子与太子申也去阅读,瞧这样子,想是起用公孙衍为相呢!”
陈轸来此,为的也是此事,见公子卬已经知情,也就再无话说,长叹一声:“唉,公孙衍如果做了相国,下官倒没什么,只怕公子——”
“是呀,”公子卬急道,“本公子急的也是这个。河西之事,他全知道。如果父王召见他,必会问他河西之事,他对本公子怀恨在心,也必和盘托出,这——可如何是好?”
“只怕用不到他来说破,陛下已经知道了。”
公子卬惊道:“上大夫,此言何解?”
“下官听说,安邑城里已有流言,说的正是河西之事。”
“你——”公子卬一把抓过陈轸衣袖,“快说,是何流言?”
“说是公子不听龙将军和公孙衍之言,硬要与秦军决战,结果中了公孙鞅的诱敌之计,全军覆没。公孙衍夜袭敌营,建下奇功,公子却为保自身,将此功贪为己有,又将河西之败归罪于龙老将军……”
公子卬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唉,下官——”陈轸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沉重地摇了摇头。
公子卬猛然抬起头来:“这些流言是从哪儿来的?”
“下官探过了,是从眠香楼里传出来的。”
“眠香楼?”公子卬怔道,“她们如何知道?”
“她们讲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临其境一般。下官初时也很纳闷,如果她们早知,为何现在才有流言?下官使人各方打探,其中曲折,直到方才才算理清。”
“是何曲折?”
“安国君有所不知,下官奉陛下之命暗中追踪秦使樗里疾,发现他此番来使,睦邻是假,策反是真。”
“策反?”公子卬不解了,“策何人的反?”
“公孙衍!”
“啊?”
“近几日来,樗里疾频繁接触公孙衍,还易装潜至其家,与那厮闭门密谋多时。他的副使公子华去过眠香楼,访过天香姑娘。”
“如此说来,”公子卬如梦初醒,“难道是秦人将河西之事告诉了天香姑娘?”
“正是!”
公子卬惊道:“若是此说,魏申必已知情了!”
“眼下尚且不知。”
“哦?”
“这几日来,下官使人紧盯眠香楼,未见殿下去过。”
公子卬长出一气:“没有去过就好!此事若让魏申知道,可就坏了。”
“公子,殿下今日不去,明日难保不去啊!”
“上大夫可有良策?”
“下官倒有一策,或可解决所有难题。”
“快讲!”
陈轸附耳低语,公子卬听毕,犹豫不决。
“公子,”陈轸急了,“公孙衍不除,国无宁日啊!”
“好吧,”公子卬一咬牙关,“就照你讲的做去!”
向晚时分,魏宫后花园的凉亭里,魏惠王、惠施两人临池而坐,相谈甚笃。
魏惠王看看天色,转过话锋,敛神说道:“听先生畅谈名实之学,寡人如闻天书,当真受教了。寡人尚有一些琐碎国事求教先生,望先生不吝赐教。”
“陛下请讲。”
“周室衰微,天下分崩离析。魏自先祖文侯以来,一直行仁布义,替周室安抚天下。时间久了,寡人甚感疲累。为使名实相符,寡人只好秉承天意,于去岁称王。不想列国均萌二志,与寡人为敌。秦人更是包藏祸心,混淆是非,施奸计夺我河西。如今魏室四邻皆敌,寡人独力难支,情势尴尬。请问先生何以应之?”
“正如陛下方才提到的,陛下所问,亦为名实之事。陛下所为,无非是让名副其实,原本无可厚非。至于列国为此起争,却是意不在此。”
魏惠王听得心动,身子前倾,急切问道:“请问先生,列国意在何处?”
“草民以为,大国也好,小国也罢,名实之争,不过是个借口。对于诸侯而言,真正紧要的只有两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