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道,“襄州的豪强大族以田、许、禄、朱四大姓为首,将军的屯田令一出,他们必然会带头抵制,所以要推行屯田令,势必从这四大家动手。这四家一旦奉行屯田令,其他的大小士绅都会遵守。”
萧暥心知,对于这些豪强,土地就是命脉,要让他们将圈占的土地乖乖交出来,简直就像从虎嘴里拔牙。
但若不推行屯田,保持襄州的现状,那么他将襄州建成大后方和粮仓的构想就要落空。将来又如何支撑起统一北方的战争。
那么如何对付四大家?
“分化瓦解。”谢映之道
“禄氏,禄铮已经被拿下,现在禄氏族人都是惊弓之鸟,只要能保住原本的产业,多占的土地,我相信他们愿意交出来,至于朱氏,朱优献城有功,主公可让陛下颁一道诏书,封朱优为中书令,并同时赐予朱优族人官职,使之入朝为官。”
萧暥一听,暗暗心折,这谢玄首玩权谋还真是有一手,春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啊。
这样名为封赏,其实就无形中就将襄州的朱氏一分为二了。尤其是在朝的朱氏族人,其实就是分分钟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万一襄州的朱氏族人不老实了,朱优他们简直就是人质啊!
这样一来,要对付的就剩下田氏和许氏了。
谢映之道,“至于田氏,禄铮在主公手中,田夫人救夫心切,会愿意站在我们这边,不过……”
“不过什么?”
“对主公的名声怕是不利,别有用心之人会说主公挟持其夫,逼迫一个弱女子。而且田夫人和田瑁并不是田家的宗干,在田家的影响力还难说。再者,主公推行屯田令,很可能会被传为主公拿下襄州之后,强行收缴豪强士族的土地,这会使得天下士绅皆恐惧主公推行屯田,收缴其田地,从而与主公为敌,将来主公若要征伐北方,凉州,燕州,幽州的士绅豪强为保其土地,都会铁了心站在曹满或者北宫氏的阵营中,抵御主公,主公想要统一北方,将步履维艰。”
萧暥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谢玄首果然思虑长远。
如果他来硬的,强行收缴豪强土地或者威逼,那么,将来他再要攻打凉州,再要和北宫达决战,豪强士族全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所以不能强征,也不能威逼。那么怎么样才能让这些豪强乖乖交出土地呢?
萧暥想了想,看来又得来点骚操作了。
“先生,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
一盏幽灯下,窗外的草丛里传来夏虫长长短短的鸣叫。
谢映之端坐在案前,悬袖提笔书写告襄州士族的草案。
在他身后,某人早就睡着了。
萧暥卷着薄毯,脸颊贴着小狐狸靠枕上,连帐幔微微扑打在脸颊上时都没有察觉,看来是真的疲累了。
而且谢玄首衣衫上自带的清雅香气,不仅闻着让人心神舒逸,且还蚊虫不侵。
这会儿开着窗都没有蚊子,简直是纯天然的避蚊器,某狐狸睡得格外踏实。
谢映之微微悬笔,回头看去,见他休息了那么多天,却都没有恢复过来。
看来这大半年来,萧暥肯定没有按照他所交待的按时服药休息,这精力似乎比以前更差了。回头得配点补养的方子。
长夜漫漫。
当清早一缕曦光映在桌案上时。谢映之收好文书站起身。
一开门就见云越等在外面,眼睛熬得像只兔子。
谢映之忍俊不禁,明知故问道,“云副将,这么早?”
云越眼神飘飞,他当然知道谢映之是什么人,只能如实道,“我看灯亮一直着,想必先生与主公议事到深夜,我不敢打扰,就在这里等着。”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往屋里看去,“主公怎么样了?”
“睡下了,”然后谢映之像一个长者般揽着云越的肩转过身,“他身体还虚,我这就给他开一副药,你先把这个通告发出去罢。”
云越接过文稿,瞭了一眼,心中暗暗一惊。
什么?买地?
云越不由看向寝居,非常了解自家主公地表示:“他有钱吗?”
谢映之饶有兴趣地想了想这个问题,道,“也许有罢。”
当天,云越就把黄龙城的金库翻了出来。又折算了一下襄州的豪强大族手中的田地,最后的定价正如谢映之所筹算的,五金一亩地。
田氏家宅的绥德堂。
田氏的族长田寿召集襄州的豪强士绅都召集了过来。
他须发斑白,面色一沉道,“诸位想必都收到了照会,萧将军想用五金一亩买我们的田地,诸位意下如何?”
旁边的许氏族长许芃立即道,“五金一亩,这是打劫。”
此话一出,旁边的士绅们纷纷附和,“就是,现在虽说世道混乱,但是这个土地价格也太低了罢。”
“萧将军是不是在广原岭剿匪呆久了,自己也是跟山匪习性?”
“就是就是,我们联合起来,都不卖他土地,他还能强买不成?”
“田老爷子,你说句话!”
田寿见众人神色激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捋着胡子道,“既然诸位都觉得这个价格不合适,那么,我们再提出一个价格,给萧将军呈报上去。”
“不行,这襄州的土地是我们的祖产,多少价格都不卖!”
就在堂上闹哄哄一片的时候,忽然管家前来报道,“族长,外面有一位沈先生前来拜访。”
田寿一愣,沈先生?萧暥的说客来了?
片刻后,在田府的偏厅里。
案上置一盏清茶,茶倒得满满的,一碰就要泼溅出来。
这是明摆着送客的意思。
他淡淡瞥了一眼茶盏,道,“田族长,禄氏已经将多占的土地上交了。”
田寿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禄家有罪,禄铮现在还在关押,别说多占的土地上交,就算萧将军把他们全部土地收缴,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怎么?萧将军是想把老朽也抓起来,再收缴田氏的土地?”
“田族长此言差矣,主公素来敬重田夫人深明大义,打算将禄氏上缴的家产土地交给田夫人打理。”
“什么?交给姝儿?”田寿着实怔了怔。
谢映之道,“当然,田夫人是女子,有些场合也不便亲自出面,所以很多事情还需要仰仗田族长支持。”
田寿手心微微出汗,他活了那么大岁数当然是个人精,将禄铮的田产交给田夫人打理,等于就是交给田氏了。相当于只要每年给萧暥交足了岁粮就可以。
这天大的便宜,简直能把他砸懵,他耷拉着眼皮,使劲抑制住自己才能不显得喜形于色。
沈先生不紧不慢道,“所以,田族长觉得这买地之事……”
田寿立即道,“此事我们刚才正在商议,都觉得这价格甚为合理,襄州以往流民甚多,这样百姓得了田地安居乐业,我们这些士绅也愿意造福乡里。”
然后又赶紧站起身,道,“快,给先生换一壶映雪。”
谢映之莞尔,田寿倒戈,四大姓只剩下许氏,许氏若知道田氏占了这么个大便宜,心中更加不平,这许氏和田氏之间的争斗就是早晚的事。
襄州士绅的同盟就此瓦解了。
阳光将树影投落在纸张上,水波一般拂动。
纸上的人,一身戎装,眉目深秀,气度清飒,矫若惊燕飞龙。
苍青评价道,“这张画得最好,像他。”
大半年来,魏瑄一直靠着记忆,画着心中那个人的模样。上千张的画稿,练得丹青妙手,却还是觉得画不像,也画不出那人神韵。
直到昨天的这张画,也许是妙手偶得,竟似乎有些接近了那人的形神。
魏瑄垂目凝视着那画像,手指不由自主地抚过画中人的眉眼,好像是想把那音容刻在眼底,从此再不会忘记。
接着,指端缓缓凝起一点白亮的光芒。
苍青见状大惊,“魏瑄,不要烧,好不容易画出一张像他的!”
魏瑄不动声色。
火光映出他如雕似琢的五官,晓月清霜一般的容颜,冷峻又刻骨,眼底凝着一片深沉的寂寥。
玄火的高温下,纸张瞬间就变得脆弱枯黄,一道焦黑的细线迅速蔓延,从边缘到衣摆,再到手腕,再到肩膀……
一寸一寸就像噬咬在他的心底。那寂寥的眼中忽而闪烁着盈润的微光。
“魏瑄,这张就别烧了!我不乱跑了,我整天替你看着他,有人进来我就马上通知你!”
魏瑄知道,这没用的。桓帝的耳目遍布整个宫城,所以他画的每一张画,都只能存在少则几个时辰,多着一两天。
只要他离开寝殿,他就必须烧掉,以免被好事的太监发现交给桓帝邀功。
既然他就要去找北宫浔,前路莫测,临走前必须把这画像烧掉。
火蔓延到了那线条优美的下颌,再往上烧到那一缕浅笑的温濡的唇,再片刻间,这副容颜就会在他手中灰飞烟灭。
他忽然涌起一阵心悸,眼眶发红,不顾一切伸出手去拍灭。
“魏瑄,你的手!”苍青大叫,
疯了吗?这可是玄火,焚尽一切的玄火。楽彣説蛧
魏瑄这才反应过来,木然看向自己的手,居然完好无损。
苍青惊骇不已,不可思议道,“魏瑄,你修到什么程度了,连玄火都已经伤不了你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陛下驾到。”
魏瑄骤然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就要把烧得剩下一半的画像藏好。
但桓帝背着手跨进来,阴森森道,“阿季,藏什么呢?这么着急。”
然后拿起那张只剩下小一半的残稿,阴阳怪气着,“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魏瑄不说话,倔强紧抿唇间的一抹苦涩。
画稿烧得只剩下了眉梢眼角那一缕残余的风流。
桓帝瞧不出什么,拿着手中的玉圭敲了敲魏瑄的额头,“朕整日里为江山社稷操碎了心,你脑子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魏瑄站得笔直,依旧不答话,桓帝心中颇为不快。
魏瑄已经跟他差不多高,尤其是那俊美深邃的五官,隐约提醒他魏瑄有个番妃妖孽的母亲。
桓帝觉得有些扎眼,“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我问你,书抄得如何了?”
魏瑄道,“抄完了,正打算呈给皇兄看。”
厚厚的两本书,这才一天都不到,就抄完了?
桓帝不相信道,“朕看看。”
片刻后桓帝阴沉着脸,“既然你看完了,朕就考考你,君臣之道为何?”
魏瑄道,“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
桓帝面露不悦,“什么?”
魏瑄继续道,“君视臣如犬马,臣视君如国人。”
桓帝尖刻地评论,“胡言乱语。”
“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仇。”
“混账!”桓帝把手中的书掷到魏瑄身上,“这是朕书中所写的吗?”
魏瑄也不躲,如实道,“不是。”
魏瑄过目不忘,但桓帝这书通篇的屁话。他实在不想说啊。
桓帝书中长篇大论写着君王是天子,是上天派来匡扶社稷的,是所有臣子的榜样,君王所说的话,臣该奉若神明,无条件执行,等等,核心内容是皇帝是神明是天子,不会犯错,皇帝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皇帝比你爹还要亲,就算皇帝让你死,那也是为了你好。你赶紧去找块石头。
桓帝阴阳怪气道,“好啊,看来抄一遍你还是记不住是吧,来人。”
接着几个宦官就抬着好几块石板放到了殿外的庭院里。
魏瑄心头一沉,预感到不妙。
桓帝把一把刻刀扔在案头,“既然让你抄写记不住,那么就刻上去罢,反正朕的著作也要刻碑立传,流传万世的。”
然后对身后的两名宦官道,“你们留在这里,监督晋王刻碑。”
桓帝走后,魏瑄看着整整五块硕大的石碑,只觉得窒息。这要刻到什么时候?
苍青咬着草茎,“魏瑄,那老皇帝什么毛病?他还没死,就急着刻墓碑?”
魏瑄没理他,拿起刻刀,看了眼身后那两个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宦官。
离开七夕的沐兰会只剩下不到八天了。
必须想个办法出去。
在大梁,很多人都不知道怀远客栈是盛京商会名下的。因为他名义上的东家挂在淮安名士翟非。而且怀远楼客栈的风格上极为简淡,和盛京商会奢华金贵的风格相去甚远。
自从清凉观被查封以后,王戎来大梁都住在怀远楼。
傍晚,掌柜的带着一名衣衫华贵的先生进入客舍时。
王戎正在客舍里独自下棋,头也不抬道,“你总算肯来见我了。”
“我这几天忙于筹办尚元城的沐兰会,脱不开身,”容绪说着把幕篱扔到一边。
天气炎热,他掏出帕子抹了把额角,自顾自就去倒茶,“兄长来大梁住了也快五日了,是打算入朝为仕?”
王戎冷笑,“我这把年纪了,还跟刚入仕的毛孩子去争?你也不用赶我,我把事情办完就回去。”
容绪叹了口气,“兄长为何执迷不悟,眼下的局面就是最好的局面,萧暥允许王家在盛京不用入朝,允许王家的生意发展壮大。”
王戎脸色猛沉,扔下一枚棋子,“二弟的眼中就只有生意?你忘记了么,王氏的富贵牡丹曾经刻在大雍朝的庙堂之上!”
王戎对于这个庶弟,从心底里还是带着一丝鄙夷,庶子就是庶子,眼界只有芝麻米粒大,从骨子里就是个小商贩,做不了大事情。
容绪起身端了一杯茶,恭敬奉上。
王戎刚接过来,喝了口茶脸色稍缓。
就听容绪道,“兄长,茶满则溢,我以为王家现在的状态才刚刚好,我想为王家经营的是累世之业,王氏的富贵牡丹虽然不能盛开于朝堂之上,却能开遍九州岂不是更好?”
王戎重重把茶杯顿在了桌上,“那么萧暥已经拿下了襄州,二弟知道吗?”
容绪微微一怔,“襄州?萧暥去襄州了?”
王戎面目阴沉,冷哼了一声道,“萧暥这次是收拾了禄铮和朱优,夺了他们的地盘,下次就要轮到王家了,等他拿下西京时,二弟眼中仍旧是只有你几斤几两的生意罢!”
容绪凝眉一想,问道,“兄长这消息是哪里来的?”
王戎道:“西北来的消息。”
容绪立即反应过来,道:“兄长,曹满虎狼之人。兄长莫非想与曹满合作?”
王戎道,“信中还道,萧暥在襄州屯田练兵,他想做什么?不就是要打仗?萧暥当年允许我们留在盛京,给予王家经营商会的便利,那是因为他实力不足,我要稳住我们,现在他拿下了襄州,只要站稳脚跟,他的羽翼就丰满了。”
容绪沉默不语。
“江南商会的齐掌柜,杜东家都在准备财货,据说是萧暥要将安阳城建成第二个大梁,”然后他看向容绪,“萧暥没有给你发南下的照会吧?”
容绪眉心微微一跳。没有。
王戎不紧不慢道,“这不是明摆着,他这是要架空盛京商会了。二弟你这些日子替他费心劳力经营尚元城,这一番心血,看来他并不领情。”
容绪打断他,“兄长此来到底要做什么?”
“你主意多,我要你帮我想想,怎么样让北宫浔在大梁城里出事?”
容绪眸中精光一敛,“兄长打算拖北宫家下水?”
王戎冷笑:“西北有曹满,东北有北宫,我看他萧暥还有什么精力跟我们斗。”
容绪凝眉仔细思量了片刻,“近来的沐兰会上有马球赛,我听说北宫浔喜好马球,必然会参加。”
王戎恍然,“二弟是想让他在球赛上,马失前蹄?”
容绪道,“马球赛碰撞激烈,赛场上若有意外非死即残,但仅仅这样还不能赖到萧暥的身上,只能是管束不善罢了,所以还得再点一把火。”
这几日,屯田令顺利推行,在几大家族的带领下,襄州的豪强士族们纷纷出售圈占的土地。
但不出谢映之的意料,萧暥很快又没钱了。
不过某人骚操作多得很,他一边让尚元城赶快给他充钱,一边又推出又一轮的新政:五金一亩田地,官府出三成,百姓出两成,土地上所获收成,也将按这比例分配。
穷得掉毛的某狐狸,就想出了让百姓出钱买地的馊主意。
此新政一出来,襄州百姓奔走相告,踊跃购买田产。两金就能买一亩地,所获分得将近一半,哪里来的好事!
百姓们得到了土地,这种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谢映之又使玄门弟子教导百姓耕种,以提高亩产量。随着襄州百姓安居乐业,萧暥在民间的口碑也水涨船高。
萧暥暗搓搓地算了算,到今年的年底,岁粮收不完了嗷!
粮仓搞定了,就要扩大招兵、练兵。军功令也亟待推行。
伤还没好利索,萧暥就提着一罐子小松子,迫不及待去犒劳一下魏大大。
没料到却扑了个空,魏西陵去校场练兵还没有回来。
天气炎热,为防止士兵中暑,魏西陵将练兵的时间定在清早卯时至辰时,午后申时至于酉时。
萧暥感慨,这么热的天还在练兵,魏将军真是劳模!于是打算坐等。
魏西陵的书房很简朴,一看就是军人做派。
隔扇屏上绘着军事地图,案头整齐地放着兵书简册,旁边陈设的铠甲刀剑,萧暥左右转了一圈,真的是除了地图兵书铠甲,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他不由心中叹道,此人可真是无趣啊!连一点个人爱好都没有吗?
萧暥在案前坐下,磕了一会儿小松子,就看到案上压着几张纸,手又开始欠了。
片刻后,魏西陵的案头就蹲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小跳蛙。与周围严肃规整的环境格格不入。
心灵手巧的某狐狸搓搓爪子,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开始玩得飞起。
但也怪他这手艺太好,这纸跳蛙一蹦老高,居然从案头弹起后,蹿到了兵器架下面。
唔,这就尴尬了。
他得爬下去捡。
兵器架下很暗,萧暥的脸靠近玄冷的铠甲,才能勉强把手探进去,一番摸索之下,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冰凉溜光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萧暥探手一捞,就把那东西取了出来,这一看之下,萧暥顿时一愣,竟然是个酒坛子!
这兵器架后面居然藏了一坛酒!
等等,魏西陵不是军中禁酒吗?
这人也太表里不一了哈哈哈,自己居然带头藏酒!
萧暥心里一边严肃批判,一边迫不及待打开酒封。
一股醇厚的酒香就飘散出来。
甘甜浓郁。
这个时代竟然有葡萄酒!
魏西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萧暥坐在席上,浑身没骨头似的侧倚在案边,怀里揣着酒坛子,一边喝酒一边嗑小松子,白皙的两颊已经浮现氤氲的红晕,眼色迷离眸光轻漾,煞是好看。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就收缴了酒坛。
萧暥反正也喝够了,抹了把嘴道,“魏将军,你自己藏着酒,却让别人都禁酒。这说不过去罢?”
这是妥妥的双标嗷!
魏西陵不理睬他,把酒坛封上,放好。
萧暥颤巍巍地想站起来,结果晃了一下又跌了回去,“唔,魏将军,跟你商量个事,今天你没看到我喝酒,我就不把你藏酒的事情说出去。”
最好别让谢映之知道他偷喝酒。
其实他本来就想尝一口罢了,结果这葡萄酒味道太好,喝着喝着就上头了。
他攀着几案站起来,趁魏西陵没注意,爪子又不老实地探向酒坛子。
就听魏西陵道,“这酒是澈儿让我带给你。”
唔……!
萧暥顿时酒都醒了大半,谁?
澈儿?方澈?
他心中猛地一沉,顿时记起梦中,城头残阳似血,他骑马踏过满地尸骸,那个双腿被碾断的少年浑身是血,艰难地抬头看着他。
“澈儿,他还好吗?”
“他想来看你,只是走不了路。”魏西陵说着把他的手从酒坛上挪开,“这是西域进的葡萄酒,你喜欢喝酒,澈儿就一直藏着。”
他说着微微顿了顿,“你得病的事情我没告诉他。”
萧暥喉咙里顿时像哽着一口血,刚才喝下的酒都泛起酸苦的味道。
沉默了片刻,他看向立屏上巨大的地图。
襄州以南就是江州了,从这里到永安城也不过七天路程,如果他把道路修好,快马加鞭,也许三天就能赶到。
他忽然很想回江州去看看。看看澈儿。
但是魏西陵不答应,他又不敢提出。毕竟自己当年做的什么缺德事情,回去会不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暥想了半天,踟蹰道:“那个,襄州和江州只隔了条江。”
魏西陵:“嗯。”
“从这里到永安六七天够了吧?”
“嗯。”
萧暥心中一苦,我很多年没有回去了……
萧暥:“我会把南下的路修平整。”
魏西陵:“可以。”
那个……你就不能邀请我一下吗?
萧暥继续试探道:“我会在襄远城建一个渡口。这样渡江也方便。”
所以……你真不请我去江南啊……
魏西陵,“随你。”
萧暥绝望了,这人怎么这样!
他一咬牙,脸不要了,大不了被当面怼回来,“再过几个月就是中秋节了,唔……我……我想……”
“想回来就回来,不用通过我。”魏西陵干脆道。
啊?萧暥原地一愣。这么爽快?
难道审批通过?他拿到护照了!
就在这时,一盏纸灯悠悠飘过窗外。
萧暥眉心微微一凝。
这是玄门的传信灯,看这信灯的颜色,似乎还是从北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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