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淋雨(1 / 1)

“阿谨已经做到分辨是非,反倒是三皇子借着位势而颠倒黑白。既然爷爷要罚,连带着我也一起吧。”

许昭昭眉目坚定,丝毫不改本意。

天边的雨点愈下愈大,雨水落在少年的面上,冰凉刺骨,朦胧了他的视线,只听见小姑娘的声音虽是软绵,但却带着果决,似是一簇温暖的火苗,驱赶他心中的阴冷。

他不求别人能明白他,要罚也便罚了。他向来都是生于泥泞之人,甚至他看到那个李铮痛苦的样子,心中竟是有些畅快。他恨不得把会伤到小姑娘的人一个个了去,最后将她圈在身边。

不愿婚嫁也罢,只要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无人知道他这些病态的心思,只等着这些不合乎世俗的东西在心中发烂。

现在小姑娘却说,她觉得他无错?

少年低低地笑出了声,隐隐透着些欢快。只可惜雨声渐大,他的笑声也融入其中,难以分离。

小姑娘不知道的是,本来秋猎之事在他的威胁之下,李铮本已放弃了再次提及的打算。但是在他的重新诱导之下,李铮才决定跟皇上告密。

原先这般做的目的是为了引蛇出动,那些伺机盯着他的人必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而站在三皇子那边。

果不其然,他那个藏得最深的大哥还是按捺不住了。昭昭离开了他的帐篷之后,他伪装出无人再进出帐篷的假象,之后悄悄潜伏在秦家帐篷附近。秦子墨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放松了警惕,掀开帐帘,前去了三皇子的帐篷。

不过这其中最大的意外收获还是昭昭。不错,他在秋猎场动了杀心,但同时也是他在试探昭昭对他的底线,看小姑娘能接受他的程度到了哪里。

昭昭啊,真是颇让他意外。

少年的眼底浮现有些病态的笑意,要是许昭昭这时候回头,就能看到近乎可怖的占有欲。

狂风肆掠,梅儿手中的伞吹得几番摇摆,还是不少雨水落在小姑娘身上,额前的细发被雨水冲刷,愈显一张小脸净白。

“伞交给我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梅儿只感到秦谨言的声音有些冰冷,她见自己也拿不稳雨伞,索□□给少年。

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白净得不似人的手,拿着骨伞时,很是好看。

他的眼神冰冷,似让梅儿快些识趣地离开。

梅儿吓得两腿发颤,讷讷道:“小姐,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雨珠不停地落向许昭昭的眼睫上,身上的小袄还不算太湿,但寒风灌入,还是冷得搂紧了自己的手臂。

忽然,一阵温暖袭来。少年将身上的黑羽大氅解开,披在小姑娘身上,将她的身子全部包裹住。

秋冬的大氅毛衣厚,里头几乎还是干的,再加上之前少年用自己的身子暖了几分,裹在身上像是暖炉一般温暖。

少年手中的伞面稍倾,腕部沉稳,没让雨丝飘进来。

许昭昭恍惚了一瞬,想解开,担忧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进了雨水会被感染的。”

“昭昭,天冷,易寒。”少年按住了她快要解开大氅的手,这时许昭昭才注意到哪里是雨伞挡着了雨,而是少年用自己的身子抵挡住了大部分飘来的雨丝。

他俊秀的面上一片苍白,唇色也冻得隐有发紫,伤口的疼痛让他蹙着眉头,似有痛苦之状。雨水顺着他渐而硬朗的下颚滑下,滴落水中。

这让许昭昭不再犹豫,挣脱了他的手,将大氅解开,盖在他和自己的身上,两个人因着大氅挨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这样可以吧,我们都冻不着了。”许昭昭扬起头,朝着秦谨言弯起眉眼笑道。

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吧。

……

不知跪了多久,天边总算雨水初歇,逐渐放晴。许阁老还是于心不忍,走回书房前,却见昭昭体力不支,轻轻阖眼,而少年身板依旧挺直,只是手臂虚搂着小姑娘,将余下的露水全都隔绝在外边。

明明两人都在跪着,一个全身湿透,另一个却是安安稳稳地未受雨丝侵扰。

“阁老,这……”

梅儿正好端着两碗热汤想要偷偷给小姐,但刚好遇到了阁老,一时不知道该送还是不送,僵在了原地。

“算了,让他们两个起来吧。”

许阁老还是心软,板着脸看了几眼,又离开了。

他倒也不是真的有意要罚他们,但总归是要给皇上一个面子。况且快到八月乡试,谨言这孩子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公子,小姐,阁老让你们起来了。”

梅儿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汤水,喜上眉梢道。

许昭昭睁开眼,却发觉腿下已经麻得没了知觉,险些歪倒下来,再看到少年,他面上失了血色,轻启唇,眼底正含着些笑意,准备说着什么,接着往后倒去。

“秦谨言!”许昭昭心中一惊,急急抱紧少年,脸颊贴紧他的胸\膛,才没让他倒在雨地中。

近来,京城里的人都有所听闻,许阁老重罚才在秋猎中初绽锋芒的秦谨言,少年高烧不退,修养了近半个月。

李铮正坐在酒楼中,手中捻起一杯茶水,心情颇好地抿下一口。听到秦谨言被罚时,他心底是痛快许多,想起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不禁扬起眉尾。虽然他不知道在他帐内留下字条的是谁,但这个结果他是满意的。

“三皇子。”身后女子头戴面纱,说道。

才听到女子的声音,李铮便皱着眉头,面露不喜,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你说你通晓未来,能助我得到许姑娘,可说是真的?”

苏袅应道:“三皇子,这几日不是已经验证了吗?”

她借着能探知原书剧情的作用,知道秋猎过后的一段时间,北边蝗灾,数千亩良田被毁,甚是严重,真与她所言无二。

“好,你可说说你有什么对策?”李铮姑且暂信苏袅之言,压下心中的厌恶说道。

“半个月后便是乡试,正巧三皇子不喜的秦谨言会参加,正好在他乡试最后一日是秋日赏菊宴,听闻秦子轩准备对许昭昭下药,到时候秦谨言不在,殿下正好能.......”

苏袅没有再说下去,在原书剧情中,秦子轩对许昭昭下药,险些轻薄于她,而自此许昭昭也落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请求阁老离开京城,自此许昭昭便成了原书男主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但她偏偏要许昭昭留下来,她要让许昭昭的形象在李铮面前破裂,为今之计便是先将李铮引过去,再让许昭昭在他面前彻底身败名裂。

“那你现在做这些是有何条件?”李铮自然不会相信苏袅愿意白给这个信息,问道。

“民女想要殿下娶我为侧妃,不求殿下的正妃之位,只想留在殿下身边。”女子的声音软了下来,几分柔弱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很是卑微。

戴了面纱,又好好化了妆容,苏袅倒也算是美人。这么抹泪,倒也满足了李铮的自尊心。他自信地扬眉,应道:“放心,本王会和母妃说的。”

看来这个苏袅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娶回去做个侧妃也不是不可。

女子眼中划过一丝算计,低低弱弱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众人都以为病重的秦谨言其实才不过休养了几日,就已捧着书卷在学习了。

少年的手指纤长,微垂着眸,身后外披着大氅,执起笔来倒显得君子端方。

恰好有片花瓣落至他的指侧,他的掌心纹路极淡,浅粉的花瓣衬得一双手长得极好。少年捻起花瓣,放于指尖,看了半晌,低低笑了一声。

落花于指,本是古人诗中美好的画面。少年却是眸色晦涩,指腹微碾,将花瓣碾成碎末。破碎的花瓣散落与他的掌心中,倒是一点都没有掉落于外面。

“阿谨,你身子怎么样了?”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股淡淡的甜香也随之而来。

秦谨言神情立即一转,似与平时无异。收紧掌心,神色抵于唇边轻咳几声,说道:“无事。”

看他这样才病好不久,又开始看书,许昭昭不禁赞叹秦谨言真是自律性太高了,她的任务五应该不会太难。

昨夜,许久没有提示音的系统终于又发声了:【任务五发布:助秦谨言考取乡试第一。】

许昭昭倒是有些不明白,这考试她又不能干作弊之事,为什么还要助秦谨言?而且就目前秦谨言的学识,她倒不是很担心他考试之事。

“阿谨,你说到时候会不会你做了官,骑个高马绕着京城一圈,而到时候你娘也能看到你的模样啊?”

许昭昭支着下巴道,按目前秦谨言的勤奋程度,他应该很快就能摆脱被人欺负的困境。

“我不知道。”

少年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昭昭,眼神中透露一点迷茫。

“我娘……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这还是秦谨言第一次提及他的家人,许昭昭也静了下来,眸光柔和地看向秦谨言,手握向他的手背,等着他继续道来。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与秦朗不和,被秦朗囚于尼姑庵,我只能在限定的日子去见她。”少年的声音很缓慢,似乎在追忆着什么事。

他的娘其实长得很好看,气质颇好,到了如今,似乎还有不少人知道他娘亲的名字。

只是每次有人识得他娘时,面上总露出复杂的表情,却对往事缄口不言。许阁老曾答应他,若他能就此成了解元之后,会告诉他当年的往事。

少年的声音顿了顿之后道:“娘后来不想我常来看她,似乎也……不喜我,渐渐与我疏远。”

明明小时候娘亲还会笑着教他识字,可等他长大一些去看娘的时候,都是看到娘咳嗽的背影。屋内满是灰尘,而她的面容憔悴,每次他靠近时,都会嘶哑着声音道:“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在漫漫长日的冷言相对之后,他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每次都只将药草放在她的屋门口,之后悄然离去。

许昭昭曾以为只是秦大人没有做一个称职的父亲,但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少年从来都是一个人,她难以想象,一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一丝温暖,孤零零地在世间漂泊,是个什么样子。

也怪不得初见时,秦谨言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却无人知道。

包括少年一次次低声想让她留下也有了理由。

少年与曾经的那个她有些像,但她那时候还是幸运的,她还有爷爷在世上,少年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阿谨,我会陪你走上你想去的位子的。”

她知道一路艰险,她曾想早些结束,回到现代,现在她想陪少年久一点。

小姑娘的手慢慢握紧少年微凉的掌心,两人似是相依为伴的孤星,相互取暖。

作者有话要说:鹅子看上去老实,其实已经慢慢病娇了

下期预告:秦子轩要整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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