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上旗袍领口的最后一个盘扣，柔顺的缎面在舒乐身上舒展，穿上一件旗袍，像是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花团细致地缎面上簇拥着，竟有几分年代里消逝的古韵古香。
明明旗袍与其他华服别无二致，既没有特别清丽，也没有格外动人，可偏偏，旗袍像是和每一个中国女人签下不可违抗的契约，女人的柔骨展现无法言说的妩媚感，旗袍则负责将这份持久的怀恋打磨至醇香。
“好美！”难以置信的是，这句话出自苏沁妍之口。从舒乐再次进入客厅开始，苏沁妍灼灼的双目盯着那件旗袍，似已忘却和旗袍融为一体的女人是自己恨之入骨的情敌。或许，旗袍在女人面前，注定不会成为俗物。
舒乐从来没穿过旗袍，可是奇怪的是，她自觉地挺胸抬头，细长的颈撑起旗袍精美的立领，这个样子，仿佛旗袍加身，每个人都具有着将旗袍穿出风韵的使命感。
不知不觉地，从舒乐走进客厅的第一步开始，她的眼睛就落在男人幽深的眼瞳里，目光交汇的时候，就这样开始陷落在一片沉沉的墨色里。
“请问您哪里觉得不合适？我可以再拿去改。”裁缝老师傅笑吟吟地和舒乐说，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足以读出他对这件旗袍的满意。
“啊？”舒乐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走神，走神对象还是萧煜诚，只见某人嘴角勾起一个灿然的笑，笑容里不经意的自信仿佛早就开始轻轻诉说着他自带无限光环的魅力。
“哦，很好，我很满意。”舒乐简直觉得自己像个蹩脚傻气的村姑，只要在萧煜诚的笑容下，她的大脑总是狼藉遍野。
“满意就好。”萧煜诚收起嘴角飞扬的笑，又十分谦逊地换上了一个更得意的完美笑容，他浸满笑意的眼睛看着舒乐，从白皙的脖颈到腿部旗袍的开叉，目光一寸寸地移着，仔细端详后又抬起头来，目光最后落在舒乐脸颊处的那两朵绯红。
他笑得更放肆，似乎早已对舒乐的心思了然于心。
“哦，要是没什么要求的话，那我就走了。”看着面前的男女奇怪的反应，一片静默中，还是裁缝师傅最先打破这外人之间的尴尬。
“我让司机送您。”萧煜诚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心情大好。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偌大的客厅变成了只有萧煜诚和舒乐两个人的心里独白舞台，他们彼此在目光交汇的一刻交换着内心深处的想法，挤挤挨挨的，容不得旁人的半点想法和言语。
裁缝师傅的主动退场总算让一切无声的言语结束，舒乐故意避开萧煜诚目光灼灼的眼神，总算让自己平静下来。
“乐乐，这件衣服真漂亮，很适合你，眼光真不错！”这回轮到萧母夸她了，不过，当萧母用欣慰的眼神看萧煜诚的时候，舒乐又不由地尴尬起来，萧母刚刚是在夸自己儿子眼光好吗？
相比于由衷的赞叹，冷眼旁观式的冷漠同样让舒乐的理智迅速回归。刚才脱口而出的赞叹只是苏沁妍非清醒的时刻，冷漠和不屑的笑再次重回到她精致的五官上，配上萧父从死寂的饭厅透出来的冷漠，简直分分钟让舒乐想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好了，大家回去吃饭吧。”舒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四周，这才发现，刚刚观看她是旗袍的，还有萧家的一大群佣人。众人散去，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重新回到饭桌上的舒乐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饺子身上，苏沁妍把“她”的牛排重新装饰了一遍，仔细地搭配了西兰花、柠檬和土豆泥。萧煜诚还是接过了苏沁妍强烈推荐的“独家牛排”，刀叉落下的一刻，还不忘看舒乐一眼。
莫名其妙！舒乐狠狠瞪他一眼，随后加入与饺子的大作战中，她简直是狂吃饺子，面对吃相优雅的萧煜诚，舒乐的存在简直就成了故意恶心他的其妙搭配。
然而，不管舒乐多努力地狂吃，对面的萧煜诚都没有一丝皱眉。
“煜诚，味道好不好？”苏沁妍一脸期待地看着萧煜诚，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越发楚楚动人。
“熟悉的味道。”短短5个字，舒乐认认真真的回味，随即将脸上的怒意压下去。她装作不经意地看萧煜诚，没想到在抬头之际也正好对上了萧煜诚的眼睛。他眉宇间似笑非笑，却足以让舒乐慌乱起来。
“真的吗？我以为你忘记了以前我们在德国吃的味道了。”苏沁妍简直是大喜，矫揉造作的嗲声嗲气让舒乐连连作呕。舒乐简直无法理解，阴沉的扑克脸和装嫩心机女的搭配是怎么度过漫长的15年的。
“不是那个味道，是我最近吃的味道。”萧煜诚又吃了一口，继续说道，“德国的事我早忘了。”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刚才还一脸欣喜的苏沁妍却彻底石化掉，她愤愤地瞪着舒乐，嘴上却无法再接话下去。
“没想到你这么健忘啊？”舒乐突然迎上萧煜诚带有一丝笑意的眼睛，她胸脯微微地起伏着，故意和萧煜诚唱着反调。
“无聊的事情记着也无用。”他依旧淡淡的，只不过眼角的那抹笑更深了。
“是吗？不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才有用？”舒乐兴致来了，完全不顾及萧煜诚的面子，自顾自地问起来。
“比如，当下的人和事。”萧煜诚一脸轻松，他切下一小块牛排，又极其优雅地将它吃掉，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幅画。
他依旧是微笑，可舒乐却再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她被他口中的那个“当下”将心生生地揪了去，凌乱的思绪被砰砰的心跳声填满，和萧煜诚说话的场合，总是尘土飞扬。
她再也无心问下去，面对萧煜诚，最先缴械投降的，似乎永远是舒乐自己。
“那还合口味吗？”见萧煜诚和舒乐一齐沉默，苏沁妍不甘心地又问萧煜诚。
“还行。”
“不好吃？”
“比平常吃的更清淡，总觉得少些什么。”男人淡淡的声音穿过悠长的脑回路，舒乐怔怔地看着他，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