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和方戒北风风火火地过来了。车子刚停下,火还没熄,她一把掰开门把手利索地跳了下去。方戒北在后面喊:“你小心点儿,别崴了脚!”
“没事儿,担心你自个儿吧!”
方戒北停完车下去,老远就看到她跑到滨河的地方了。几张铁艺的桌椅,樊真和赵熙占了一张,还空着两个位置,东南西北各一方,正好留给他俩。
方辞拉了一张就坐,和樊真说:“我不同意你俩结婚。”
赵熙笑了,喝一口酒,问她:“你凭什么不同意啊方大小姐?你以什么立场来反对?你是樊真她妈还说是她爸啊?”
方辞怒了,怼他:“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之前都没一点火花,现在忽然告诉我要结婚了?是个人脑子没问题的都觉得有问题!”又对樊真说,“你不能因为展航那个人渣就自暴自弃啊,这么大一燕京城,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就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我还就不信了!为什么你非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啊?”
赵熙本来还笑眯眯听着,这话一出,他坐不住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掷:“怎么着,还人身攻击起来了?”
方辞怼他:“你闭嘴!想玩女人去外面找去,别拉樊真下水!”
她是真生气。赵熙是个什么人啊?别看他职业正经,人前衣冠楚楚,人后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啊!女人没有十个也有过八个。
樊真跟他结婚?开什么玩笑?结了等着离啊。
方辞气得胸口都在起伏,和赵熙大眼瞪小眼。
瞪久了,赵熙忽然笑起来,是苦涩地笑。他说,小辞,我这次是认真的,是真的想和樊真搭伙过日子,不是玩玩。
方辞愣住了,不大相信地打量着他。
赵熙知道自己以前的那些个历史不光彩,被她这么盯着,气势也下来了,叹着气说,小辞,咱也不保证什么了,今儿就请你们夫妻俩做个见证,以后我要是对不住樊真,你让你家小北揍死我,往死里揍,提着我后领子直接扔护城河里,淹死我得咧。
反正啊,我这常年待实验室的弱鸡是打不过你家小北半个手指头的。
方辞听着听着,一开始还点头,听到后面就猛地摇起了头,骂道:“你想死自己死去,别拖累咱们家小北哥!你要是以后对不住樊真,自己往脚踝上挂俩磅秤,麻溜儿沉河里去。”
这话说的不甘不愿,可态度还是明朗了。
赵熙微笑:“那哥哥就谢谢你们二位了。”说着还拱了拱手,作了个揖。
“酸腐!”方辞嫌弃地站起来,拉着方戒北往来时的路走。来的时候怒气冲冲,走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
赵熙在后面喊:“结婚典礼,六一儿童节,记得要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方辞拽着方戒北坚实的胳膊,小鸟依人地贴上去,惆怅地说:“樊真和赵熙都要结婚了,真是岁月匆匆,不饶人啊,好怀念年轻时结婚的日子啊,忽然又想结一次了。”
她个儿矮,堪堪一米六,他一米八六的大高个杵在她身边,对比鲜明,以至于她脑袋靠上去的时候都勉强靠到他肩头。
瞎感慨的时候,脸颊还在他肩章上蹭来蹭去,矫情兮兮、装腔作势、搔首弄姿……真想把她挂起来再教育教育。
这小脑袋瓜儿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方辞还在那边叨叨:“都怪你平日太忙了,咱们连蜜月都没度过,好可惜啊。”
方戒北懒得搭理她。
方辞念叨了很久,见他不理睬她,心里不大痛快,双手高高扬起,攀住了他的肩膀,使劲挂上去:“干嘛不理我?”
方戒北一个头两个大。
她要真闹腾起来,比个三岁半还三岁半。
方辞不开心了:“我要你跟我说说话。”
方戒北低头攥住了她的嘴唇,抱着她的腰,把她放到了路边的护栏上。这围栏也真是窄,就一铁棍儿,他吻得还热烈,动作忒大,像是随时随地要把她给推下去似的,方辞吓得搂住他的脖子。
方戒北这下子放开了她,低头看她:“不逞能了?”
“你这是耍流氓,欺负良家……”她想了想,改口,“——少女!”嗯,良家少女,她是永远的十八岁。
方戒北冷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方辞摇他的肩:“你敢说我不少女?”
“都结婚了还少什么女?”
是个女人都喜欢自己十八岁,方辞不依,跟他生了一通气,推开她跳下了围栏,憋着气走了。他罕见地没追上来哄她。
走着走着,方辞掏出手机,借着反光看身后人。
身后哪里还有方戒北的影子?
方辞连忙转回身,四处张望。方戒北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一手揽住她腰,一手捂住她眼睛,低头在她耳边说:“猜猜我是谁。”
他这人正经的时候倍儿正经,不正经起来,也是可这劲儿不正经。
方辞啐他:“放开!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矫情。”他咬着她的耳垂笑,继而在她颊边啄了一口。
方辞脸蛋儿绯红,哼哼唧唧:“你放不放手?”
方戒北放开她。
她转身就回抱住了他,双脚往上一蹬,和以往一样牢牢地挂在了他身上。她像爬树似的按着他的肩膀拼命往上爬。
方戒北见她辛苦,大手托住了她的小屁股,往上一送,帮了她一把。
方辞终于攀了上去,双腿夹在他腰间。这下子比他高了吧,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你爱不爱我?”
方戒北笑而不语。
他笑的时候可真是好看啊,方辞心里满满当当的甜意涌上来,低头就往他脸上一顿狂啃,把他的唇都亲肿了,蹭他一嘴的口红,还糊了他一脸的口水。
方戒北扯了扯唇角,有那么点儿不屑地问她:“狂犬病发作呢?”
“没啊。”方辞朝他抛媚眼,色眯眯地说,“就是色啊。”
方戒北眼底的笑意都忍不住了,一边点头一边说:“嗯,是色,小色鬼。”
方辞紧紧搂住他脖子,撒娇:“我们去吃夜宵吧,我好饿啊。”
方戒北把她放下来,牵住她的手往前面走:“吃什么夜宵?回家给你煮面吃。”
方辞也握紧他的手,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跟着他:“好啊,最爱你给我做的炸酱面儿了,要放上香葱和蒜苗,还要酱料。”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爱你!”她又扑上去,趴在他肩头狠狠亲了他一口。
……
徐阳要走了,都没打算等到六一,只是某日在微信群里发了条通知,内容大概就是他参加了一个小组,要和同事一块儿去西部的某个基地闭关,研究什么新型的主战坦克和突击炮。
群里顿时一片骂声。
说老徐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这就直接要走,不是给哥们儿难堪吗?咱们这么多年弟兄,连个送别宴都没有,这不寒碜人吗?
骂得最起劲的就是赵熙,说哥哥都要结婚了,你他妈都不留下喝个喜酒,什么意思啊你?存心拆台呢?
徐阳没多说,发了那一条短信就没下文了,等他义愤填膺一通骂完,才好脾气地单独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赵熙的语气就软了:“老徐,我也不劝你了,我知道劝不住,我就希望你留下来把我这酒给喝了。”
“组织安排,没办法,甭价。”徐阳笑。
赵熙气得想摔了电话,爆了句粗:“我日你八辈祖宗!”
徐阳笑起来:“要不要我告儿你我家祖坟的地址啊?”
“滚!滚吧,去西部,饿死你、累死你!”
徐阳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也有些欣慰:“老赵,我拿你当一辈子兄弟,听哥们儿一句劝,樊真是个好姑娘,结了婚后,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赵熙语气平缓下来,叹气:“你当哥哥是什么人了?既然决定结婚了,自然是心里面想清楚了。你当哥哥是三岁半啊?这么多年了,你听过我想跟哪个妞儿结婚吗?”
以前是荒唐过,可既然决定要结婚了,他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他又不是小孩子,樊真也不是。
他俩以前都混过,可真要认真起来,也是真认真的。要搭台子唱戏?直接去八大胡同里洒上几块大洋不就成了,用得着这么穷折腾?真当他吃饱了撑的专门给他们笑话看哪?
徐阳挂电话之前还不忘调侃他:“赵爷,记得您今儿个说过的话,别六一结婚八一就离婚了,那咱可真得瞧不上你了。”
赵熙笑:“还是担心您自个儿吧,连个对象都没有。”
徐阳哂笑,不置可否,把电话挂了。
看了看表,火车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他提了提手里的行李,和身边的同事说了几句,两人往前走了走,站定了,静心等待起来。
他没告诉这帮发小自己什么时候出发,只说这两天,也没告诉他们哪个人让他们来送。说到底,还是缺乏勇气。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望这片充满了回忆的乡土,在火车的轰鸣中,提起行李随着人流毅然登上了车厢。
小辞,再见了。
但愿在满目疮痍的黄沙里,在荒芜人烟的贫瘠之地,能少想你一点。
再见,我最心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