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季安才微微松口气，低着脑袋扒拉了两口饭到嘴里去。
林照之沉沉的看了他两眼，心里很是无奈。
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要是连季安的那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那真的是白活了。
他能察觉到季安对自己的喜欢。
那是种小心翼翼的欢喜，像是这个初春里熔块的冰河，不易察觉，悄无声息的消融出涓涓细流。
林照之很矛盾。
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季安在一起。
他已经三十岁了，他想要的，是一份成熟稳定的感情。
可这样的感情，却也是季安最不能给他的。
季安就好像是漂浮在海上的船，他神秘，未知，林照之不得不去猜测他，去揣测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那样太累了。
林照之不想去赌，这比他在顾清让身上输掉的那七八年，还要显得没有胜算。
可他同样不敢……一下子拒绝季安。
他看不透季安，他甚至怀疑，季安的喜怒哀乐，都是装出来的，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让他触碰到一点点。
他害怕自己把话说的太绝，会伤到季安。
这孩子很敏感。
他和许彦的相处，已经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了。
林照之轻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冰箱里有买的西瓜，留给你的。”
“真的？”季安眼珠子一亮，立刻就往厨房跑。
“你急什么？吃完饭再吃。”
“哦，好。”
季安抓抓头发，又坐了回去，快速扒拉完饭，蹦蹦跳跳去厨房去了。
等林照之把万碗筷收拾赶紧，季安抱在怀里的西瓜都吃了一大半了。
林照之盯着他圆滚滚的肚子，皱眉，“你少吃点，刚吃完饭就吃那么多。”
季安咬着西瓜，像是怕林照之抢一样，“没事，我吃得完，我饭量特别大。”
“是怕你吃那么多凉的东西，吃坏肚子。”林照之无语。
季安扭过头，“你关心我啊？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照之被问的一楞。
他喜欢季安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对季安的感情不似当初对顾清让动心那般，是炙热又强烈的欢喜。
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想季安受伤。
身体上的，心灵上的，都不想。
……
季安一口气吃掉了冰镇西瓜，到了晚上果然就开始不太舒服了。
上吐下泻，小脸蜡白。“没事吧？”林照之给他轻轻的拍着后背。
季安抱着马桶，眼睛通红，“你的西瓜有毒啊……”
林照之被气笑了，“怪谁啊？我明明提醒你少吃点，你三岁小孩吗？吃东西都不知道节制。”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啊。”
林照之给他倒了杯水，“多半是急性肠胃炎，我送你去医院吧。”
他把季安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先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拿外套。”
季安有气无力，“快点……”
林照之推开季安卧室的门，然后把季安床上的羽绒服外套拎了起来，往手臂上一搭，放在内侧口袋里的手机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屏幕还是亮着的。
微信“滴滴滴”响个不停。
那个陌生的蓝天头像给季安发来了不少照片。
林照之只看了一眼，呼吸就凝滞住了。
照片里的季安只穿着一条裤子，跪在一个男人的双腿间……
随后往后划了两下，全都都是这种不堪入目的照片，
还有一张照片，隐约露出半张脸，勉强能认出应该是应麒。
照片的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是那天他把季安赶回去的深夜。
他记得自己询问过季安。
当时他的嗓子发哑，告诉自己，他没有遇见应麒。
可结果是，他却陪着应麒和一堆人，玩这种……
林照之冷冷笑了声。
也是，季安不就是这种人嘛。
他早该知道的。
林照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希望季安能平安度日，甚至已经考虑要给季安找几个保镖，可事实上季安自己都没有想把日子过好。
他好像习惯了被人折腾，一面哭着对叫疼，一面又懦弱的继续沉默着允许施暴者对他所作的侮辱。
从头到尾，也就他一个外人跟着着急操心罢了。
跟个白痴一样。
林照之把手机塞回衣服口袋里，然后出门，给季安披上，扶着他站起来。
“还能走吗？”
季安哼哼：“走不了了，腿软。”
林照之把后背露给他，蹲下，“上来吧。”
季安跳上了林照之的后背。
去了医院，一检查，果然是急性肠胃炎，挂两瓶水就能好。
深更半夜，医院几乎没人，林照之戴着口罩，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季安面无表情的玩手机。
他肯定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可季安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被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