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幽静的夜晚,微风徐徐,小区内树影婆娑。夜空中,躲在乌云后的新月,缓缓地冒出头来,一点点脱离乌云的笼罩。

“妈妈!看!月亮又爬上来了!”小孩子喜爱观察奇妙的自然现象,张秘秘小手指着天空,张小芹抬头看穿着白色白茸茸外衣的月牙,转头看向女儿稚嫩小脸,亮晶晶的双眼。自打秘秘出生开始,从来没离开过身边,这次去X市尽管只去两三天,还真舍不得。

“宝贝儿。”张小芹喊一声。

张秘秘很配合地看向她:“妈妈你喊我吗?”张小芹以前可没喊过她宝贝儿。现在张小芹特别想宠一宠她:“宝贝儿,妈妈明天要去外地,大后天才回来。”

相比较恋恋不舍的张小芹,张秘秘豁达多了:“好的,你去吧,我会乖的,记得早点来接我哟。”

“……没良心的小家伙!”

*

张如英手上有两张课程表,一张是张小芹的,一张是张秘秘的。平时,张秘秘大约几点几分来她这儿,她都计算的清清楚楚。

对于深夜,张小芹和张秘秘突然到访,张如英吃惊了一下。

张小芹许久未同张如英正面说过话,打了一路的腹稿,见了她,一种亲情血液间本能的羞涩,使她开不了口,拘谨地站在门口,半晌后,她才发声,声音哑哑的,如同久旱的地面得遇雨水时,带着细微的沙沙声。

“妈,我明天和一个学生去X市,有点事要办,最迟三天后回来。”张小芹和张如英曾经也像大多数母女那样有说不完的话,后来年少时的张小芹太让人糟心,伤了父母的心,才促成这样的窘迫的境况。

血浓于水割不掉,鸿沟横陈中间跨不过,只能这样不上不下,卡在中间。

“知道了。”张如英把张秘秘拉进门,顺手将门关上。

张小芹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无力地转身下楼。

她和父母之间堵着一口气,这口气大约可以随着时间散去,偏偏秘秘就是这口气的根源,整日在二老面前晃悠,无论如何也舒不了这口气。渐渐地成为僵气,滞在其中。

养儿方知父母恩,现在的张小芹有心和与二老和好,却无法像从前肆无忌惮地使性子,一切因为过错变得小心翼翼。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想太多,囫囵地收起自己的情绪。往家赶,收拾一下行李。凌晨五点时,杨箐箐站在楼下等她。

张小芹下楼时,给她带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热乎乎的,杨箐箐拿着手里,心里湿润一片,她爸妈是标准的中国式重男轻女,什么都是儿子的,女儿是别人家的人,赔钱货。她成绩优异不是天赋,是一次次背诵一次次硬写一次次熬夜刷出的存在感,然而,这一切对她那质朴的父母来说,没用。相比于她满试卷的红色对号,不如菜市场一斤萝卜小贩少收5毛钱来的喜悦。

“走吧。”张小芹没看到她眼中涌动的温暖,已经盖过她眼中的那块时时存在的阴影。

*

张小芹和杨箐箐刚到,先和当地负责打击传销的片警碰头,片警姓范,声音年轻人老,昨天张小芹以为他30岁左右,其实已经50岁,个子不高,脸黑,穿的有点寒酸,起了球的棕色外套,泛白的裤子,和张小芹想象的差距很大。

他笑着:“叫我老范就可以了。”

张小芹、杨箐箐与老范简单地聊几句,了解一下情况,老范交待一下后,便离开了。

杨箐箐开始给杨先生打电话,说是带了7万块过来,杨先生十分开心,当时许诺,三个月就能将钱还给她同学。

半个小时候后,杨先生过来接人,一见张小芹,他脸色一摆,显得极为不高兴。把女儿拉到一边,低声斥责:“不是就叫你一个人来吗?你把老师带过来干嘛?”

张小芹上前,笑着:“她借的是我的钱,正好学校派我和杨箐箐去友校听几堂课。”张小芹睁着眼睛说瞎一通后,杨先生不悦的脸色慢慢褪去,他着急地问杨箐箐:“钱呢?”

张小芹碰了一下杨箐箐,杨箐箐立刻说:“爸,我和老师坐□□个小时的火车好累,火车上信号不好,下车老师才找到信号从支付宝转7万块钱出来,2个小时后才能到账。这样不要收异地跨行费。”

杨先生听不懂女儿在说什么,但他听出了2个小时后就有钱了。他拿眼尾扫了一眼张小芹,见她长的瘦瘦小小的,防备的心中的十分降了八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防备什么,就是觉得不能破坏组织的神秘感:“跟我走吧。”他不悦地咕哝一声。

张小芹跟上问:“杨先生,你说的那个项目是不是真的赚钱?”

杨先生睨了张小芹一眼,琢磨着好歹她是债主,勉强透露了一点,张小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几番谈论之后,杨先生把张小芹和杨箐箐一起带到一个小区,一直往小区深处走。

小区深处四周的树木,高大茂盛,遮天蔽日,显得这一条羊肠小道阴森森的,越往里走,越觉得没人气儿,杨箐箐突生惧意,往张小芹身边靠了靠。张小芹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怕。

张小芹也有点怕,她怕自己意志不坚定,被洗脑了,或者里面暗藏着暴力者。突然之间她的软弱的本质暴露出来,因为这一刻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如果她有什么不测,她还有什么牵挂。

这时,她首先想到的是女儿张秘秘,接着是依然不肯原谅她的父母,最后想到的是纪之霖,想到纪之霖,她心脏抖了一下,赶紧恢复理智。开始在心里设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和杨箐箐如何全身而退。

不过,事实没给她验证设想的机会,在她和杨箐箐前后脚进一个套房的同时,身后门被一脚踹开,一直紧绷神经的杨箐箐吓的尖叫一声。

被踹开的房门来回撞击墙面,劣质的白色墙漆漱漱往下剥落,五六个高大的人影强势钻进来,将门反锁。

张小芹这才看清这几人是警察,一个个穿着整齐的警服,手中握着警棒,浑身散发的正义,让好人壮胆,让坏人害怕。

领头人拿警棒狠狠地敲打着木门,发出揪心的巨响,又震落下白色的墙皮,面目严肃:“都出来!出来!!”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把张小芹都吓着了。

话刚落音,这套房子里数个小门陆续被打开,三三两两的人鱼贯而出,先是惊住,接着纷纷以恶毒的眼神瞪着杨先生,杨先生深觉自己像是组织中的一名叛徒,转头一巴掌甩到杨箐箐的脸上,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要死在你手里了!死在你手里!”

张小芹一把揽过杨箐箐,把杨箐箐藏到身后,杨箐箐一迳地垂首,不哭也不吱声。

杨先生没有撒泼多久就被警察带走,张小芹安慰杨箐箐:“别难过,他现在被洗脑了,等她醒过来就知道你做的是对的。”

杨箐箐点点头。

张小芹以为这是老范跟踪她们,然后布下的局。谁知她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时,老范又说他穷旮旯里那一套:“他们属于违法,但不属于犯罪。他们即是违法者,又是受害者。这事儿不好办?而且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警力不足,上面不拨人……”

“所以,今天来的那几个警察不是你请的人?”

“什么警察?”老范惊讶地问。

*

小余作为当地人举报成功后,回来向纪之霖汇报。

纪之霖正上厕所,边提裤子边教训:“下次你还给我搞这些歪门斜道的合作,拿提成,趁早滚蛋!”

小余赔着笑:“我这不也是受骗吗?”

纪之霖:“呵呵,你受骗,你精得很呢。”那天,在工地上,一行人在他的工地上闲晃荡,他只是疑心,并没多想。

后来路一名打电话给纪之霖,纪之霖思忖一阵后,盘问小余,几句话之后,小余说了实话,那天那群人的领头人提早就塞了点小钱给小余,带着一帮子传销成员,在工地闲逛,并说成是他们即将投资的项目,他只要和他招招手,领头人的就能骗其他人掏钱。其实他们是传销团队,小余又强调,他们只骗钱不杀人放火,骗的都是好吃懒惰异想天开之人,不骗好人,坏人活该被骗的家破人亡。

狗啃的三观,纪之霖一脚踹过去:“想办法弄散!”

小余也想了,这个县级市才刚发展起来,警力设施不足,必须向上报,怎么报呢,他是本市人,钻空子钻习惯了,自然有办法。

*

张小芹和杨箐箐从小区内走出来,她没和杨箐箐说那些警察不是老范叫的,她心里也忐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低头思考。

纪之霖的车子停在路边,他不修边幅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张小芹,她今天扎一个马尾在脑后,白色简单的短袖,七分裤,露出的半截雪白的小腿还没他胳膊粗似的,穿着一双白色的板鞋,一点都不像路一名的老师,像路一名的同学。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她喝醉酒,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薄的味道。

这时候,他的目光像是黏在张小芹身上似的,扒都扒不掉。如果用两个字形容这种目光的动机,那就是他在“视.奸”。

张小芹也就是被这烫人的目光温度给打扰,她抬起头向对面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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