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前,呈轩把兆惠格格送到了西华门外,几个侍卫如约而至,给格格请安,恩呈侍卫道谢。
兆惠格格依依不舍,再见面就是他荣光归来的时候了。她有些期待,可眼下就要分别,她拉着呈轩不松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对面的人。
“格格您保重,奴才一定记着您的话,全须全影儿的回来见您。”当着别人的面,该作的样子还得作足了。呈轩也望着她,这么可爱的姑娘,任谁都没法不喜欢,他不好意思去抱她,只能把她的手再握紧些。
终归还是要分别的,总要有一个人先走开,呈轩后退一步撒开手,朝兆惠格格行了个里,“奴才恭送格格。”
兆惠格格暗暗叹了口气,“起吧,我走了,呈轩哥哥。”她把人扶起来,给了他一个美好的笑,然后慢慢转身,踩着正步子回宫了。
呈轩站在西华门外,直到再瞧不见人影,才转身回家。
从此,他心里也住了一个人,会想着他,念着他,希望他安好,盼着他早日归家。
大军集结,出安定门北上,皇帝亲自相送,一直送到安定门外。
路上瞧见个人影,跟之宜很相像,皇帝欣喜若狂,跨下马朝着人跑过去。李德顺这下可慌了,主子爷这是瞧见谁了,这么不管不顾的,赶紧这跟在后头跑。
街道两边人跪了一地,皇帝走到那女子身边,慢慢蹲下,去瞧她的脸。
不是她,不是之宜,刚才的紧张和兴奋,一下子全都不见了。皇帝很失落,两只手撑着膝盖,起身往回走。李德顺跑到跟前儿,刚停住了,往地上瞅了一眼,原来是瞧错了人。
回了宫,皇帝又把自个儿关在体顺堂里不见人,大总管瞧了直叹气,万岁爷苦啊!
正感叹这,慈宁宫那边来人传话了,太后高热不退,咳嗽不止,还咳出了血,苏嬷嬷请了太医,眼下都在慈宁宫呢。
这事出的紧急,李德顺也来不及顾这顾那了,到门上躬了身子,小心跟他主子禀报,耳朵支棱着仔细里头声响,也没听见什么有动静,正要涨涨胆子再报一遍,万岁爷从里头开门出来了。
总管赶紧着往后退到一遍,恭请万岁爷移驾慈宁宫。
这头伤心还没抚平,那头自己皇额涅又让人焦心,皇帝觉着这些日子出了太多的事情要让他操心,他忽然觉着自己好累。
踏进慈宁宫,迎头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皇帝皱了下眉头,接着往里走。里头一群太医忙活着,有的诊脉,有的写方子,有的在商量太后的病情。见着万岁爷来了,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要磕头行礼。
“都免了,太后怎么样了?”皇帝找了地方坐下,要听太医们回话。
这回太医们都长了记性,讲述病情都挑着通俗易懂的说,皇帝越听眉头锁的越深,这回他听得很明白,太后这身体是快不行了,积重难返,只能尽力拖延时间了。
榻上时不时传来阵阵咳声,皇帝听了都跟着揪心,刚才太医说,他额涅这病可能会传染,屋子里有个丫头已经得了跟太后相似的病症,皇帝让人找了条帕子,蒙住了半边脸,到太后面前帮她缕缕背,顺顺气。
坐的近了,能仔细瞧见太后的模样,他额涅被这病症折磨的人瘦了一圈,两边脸颊竟有些嘬腮了。面色有些苍白,透着些蜡黄,瞧着很不好。
太后这阵子咳完了,躺在床上捯气儿,胸/口/起伏的有些急促,瞧着很使了些力气,从里到外透着疲乏。
“额涅,您觉着怎么样?”皇帝说话很轻声,怕惊动了太后。
太后慢慢把眼睛睁开,眼珠子动了动,往床边上瞧。皇帝把面上的帕子扯/下/来,好让他额涅瞧的真切。
“是崇礼啊。”太后脸笑都有些无力,嘴角略微动了动,眉眼弯的也很牵强,“额涅没事儿,挺好的,你别担心。听说我这病大概会传人,你快回养心殿去罢,有她们伺候着呢。”
皇帝听着这话心里头难受的无以复加,苏嬷嬷把熬好的要呈上来,皇帝把太后扶起来,接过药丸,徐徐吹着,“额涅您别想那些劳什子,仔细养病,过不了多久您就又能健健朗朗的了,咱们先喝药,儿子看您喝完了再走。”
药很苦,太后喝的很勉强,眉头深锁,任谁看着都觉得痛苦。苏嬷嬷备了蜜饯,喝完了药,赶紧伺候着漱了口,取了给太后含在嘴里。
皇帝坐在塌边有看了一会儿,太后又开始赶人,他这才又嘱咐了几句,请了安回养心殿。
才出了慈宁宫,皇帝就传旨让纯亲王进宫,李德顺得了旨意让刘全立马出宫传旨。
纯亲王府门口来了个生人,有阿哈在门口拦着不让进,他说是有位王爷的朋友要给送一封信,人进不去,信待到了也成。那阿哈把信接过来,人给轰走了。
管事的正巧打门上经过,把守门的阿哈叫过去问话,阿哈把信递过去,事情经过交代清楚了,回去接着看门。
管事的把信呈给王爷过目,纯亲王看了心里有了计较,让人取了烛台来,把信烧了。
“再有人来送信,让守门的阿哈客气些。”说完又坐在圈椅里若有所思。
管事的应下了,瞧着主子有心事,请了安,瞧瞧退出去。
没过一会儿,宫里边来人传话了,请王爷进宫。
来不及想刚才的事儿了,赶紧着看望她额涅是要紧,前些日子听说太后患了咳证,他去请安的时候,觉着没多严重,问了他额涅也说没什么碍事的,多吃些川贝雪梨就好了,他当时也就没甚在意,诈一听见这消息,把他也惊了一下,怎的才过了没多久,身体就成了这副模样。
门口备好了轿子,他也没做,叫管事的牵了马来,疾驰着往宫里赶。路上走的疾,到了慈宁宫,人有些气喘吁吁。也顾不上歇歇脚,边上奴才请安也来不及叫起了,径直往寝殿里赶,到了塌边跪倒脚踏上,去握太后的手。
“额涅,崇礼来瞧您啦。”
太后的手有些凉,王爷捧在手里都觉着揪心。等了半晌,人慢慢转醒过来,冲着纯亲王笑的有些苍白无力。
看见儿子来瞧自个儿,老太太心里挺高兴,然而身子使不上力气,觉着整个人被掏空了。
努力的笑,努力的跟孩子说话,没说多大会儿功夫,人就乏的厉害。
“额涅您歇着吧,话说多了伤气,咱们不急在这一时,等您身子骨好了,儿子跟皇帝哥子请旨,见天儿的进宫来陪您说话。”
太后听着这话,也没忘心上去,只当他是孩子气,心急了说的话不能作数。天天进宫来,时候久了,就算皇帝不觉着什么,朝臣也会诟病的。
太后握了握崇宁的手,好让他安心些。精神头不济,没一会儿,眼皮子就往下耷拉。纯亲王瞧着这样子,估摸着是累了,安慰着让太后安心睡了。
苏嬷嬷随着王爷到了外间,把太后的病情跟王爷回了话。听着倒是觉着没什么遭人毒害的样子,他暂且搁下疑心,去跟他哥子请安。
到了皇帝跟前,崇宁先跪下谢罪,进了宫本应先来给他请安的,一时情急就先去了慈宁宫。纯亲王一片孝心,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你快起吧,朕让你进宫来也是这个意思,你做的没错儿,哪里就要来了先跟朕请罪的。”
纯亲王起了身,皇帝赐了座,兄弟俩坐在一块儿谈谈心。太后这病情恶化的如此迅速,确实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可这么多太医轮着给诊脉,也没瞧出来有中毒的迹象,直说是肺里出了毛病,也不是痨病。
太后年岁上来了,身子弱些,经不起病痛折磨,也不是说不通。
进宫的目的达到了,也该离宫回他王府去了,皇帝嘱咐他常进宫来瞧瞧太后,崇宁遵了旨意,行礼告退。
回到府里,人也安静了下来,脑子里清明了,思虑起事情来,就更有条理。
太后这病,他始终觉着蹊跷,可眼下又抓不着什么人的把柄,心里有些烦躁。他抓起桌上的茶杯,倒了碗清水,一饮而尽。
用了晚膳,跟管事的吩咐了,没有要紧的事,别让人进去打扰,说完了一脚踏进书房,人就再没出来。
天渐渐暗了,擦黑入了夜,书房里不让进人,王爷也没点灯,就这么两眼一抹黑的在书房里带着。
他也不看书,躺在塌子,两只眼望着屋顶子上的花纹,脑子里风车似的转。
下午那封信是谁送来的,他没瞧见,瞧着笔记,如果是个蒙古人,写信的人汉话学的不错,字写的也漂亮,大概是个男人的笔记,墨迹已经透到了信纸背面。
信的内容,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罪名太大了,如果他决定了,若是败了,那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里面提到了一个人,让他想要赌一把,纯亲王有些心惊胆战,不知道要如何作这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