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宫人看着地上的箭,还有殷红的血渍。
这哪里是什么误伤,这就是故意的!
只是她晓得永和宫跟乾东头所,一荣俱荣。
德妃眼中,也是幼子最重。
要是因她的缘故,牵连到十四阿哥的名声,那也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痛觉又是真实存在,哪个女子不爱惜容貌?
这大宫人入宫当差十年,素来稳重,眼下也有些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顶着伤口回永和宫,那么多侍卫护军看着,想要隐下十四阿哥都难。
可是不回去,也不可能……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最后大宫人没有立时离开头所,而是总管太监往东六廷去了。
等到德妃得了消息,晓得十四阿哥“误伤”自己的宫人,伤处还在脸上,哪里还待得住?
她立时起身,就往乾东头所去了。
东六宫外头的侍卫跟护军,约束太监跟宫女,禁止随意出行,却不会约束宫妃,尤其是德妃这样的主位娘娘。
不过该记录,还是会记上一笔的。
德妃的永和宫在东六宫的东南,乾东头所在西北,一里半地。
等她到了头所,额头上已经汗津津的。
这宫女,可不兴打骂。
就算真的打了,也不能往脸上打。
十四阿哥犯了忌讳,伤的是生母身边的宫人,还伤在脸上。
这消息哪里能瞒住人呢?
就算皇上正在斋宫斋戒,可也有出来的时候。
四个月了……
她已经想着皇上祭完方泽坛后就让十四阿哥先上请罪折子,皇上要是还犹豫,她就找机会见驾。
可是十四阿哥又作死,打伤宫人……
等她进了头所,就有人去十四阿哥跟前禀告。
十四阿哥刚擦了身体,就在前院书房里看《孙子兵法》,听到德妃到了,“腾”的起身,随后又气鼓鼓的坐下。
这会儿功夫,德妃正在见那大宫人,看到那宫人脸颊上两寸长的伤口,差点儿没昏厥过去。
这压根就没有办法瞒人。
那宫人跪下,带了委屈与惊恐道:“是奴才不好,没有躲开十四爷的弓……”
德妃长吁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扶了那宫人起来,道:“怎么能赖你,都是那混账东西行事鲁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回头我叫人去御药房拿三七给你,你今年二十二了,也入宫十来年,倒是可以报个伤病出宫,至于终身大事,我会吩咐乌雅家,给你置办一份嫁妆,风风光光出嫁。”
那宫人晓得,这就是德妃给她的安抚了,提前出宫,一份嫁妆。
她忙道:“谢娘娘恩典……”
十四阿哥在书房里等了半天,不见德妃进去,等得不耐烦了,挑了帘子出来,正看到德妃拉着宫人的胳膊说话。
十四阿哥气了个倒仰。
这是身边宫女都比自己这个儿子亲近了?
德妃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望了过来,就看到黑着一张脸的十四阿哥。
她压下心中担忧,训斥道:“混账东西,没轻没重的,扔什么弓箭,伤了人了……”
十四阿哥一愣,望向那宫人。
那宫人抬起头,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看她半脸血,忙往后退了一步,很想要喊一句“不干我的事”,可是脑子里想着自己进屋之前的动作,想着那伤口整齐如刀割似的模样,就望向了地下的弓。
果然弓箭旁边,就有血渍。
十四阿哥不由头大,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就是故意耍耍脾气,好让生母晓得他的不满。
没想要伤人!
德妃见状,信了十四阿哥的话,松了一口气。
真要是十四阿哥暴虐,故意打骂宫人,她也头疼。
大清的宫人,跟历朝历代的宫人都不同。
宫人都是内务府秀女出身。
别说不在十四阿哥名下的宫人,就算是他名下的宫人,随意打骂,也不合规矩。
十四阿哥却真怕了,不再是方才黑着脸的模样,而是带了几分可怜道:“娘娘,汗阿玛又要罚我了……”
德妃见他惊恐模样,舍不得训斥,道:“别怕,我来安排……”
等到中午之前,内务府这里就迎来了永和宫的首领太监,是遵了德妃吩咐,给德妃名下宫女办理退宫册手续的。
宫女的宫册,是归会计司登记核销的。
宫女选用的时间,多是每年正月到二月,销册出宫的时间在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现下这个时候,不合规矩。
德妃就没有叫人去会计司,而是来了本堂衙门。
九阿哥听了纳罕,道:“若是病了,挪出去养好了再进来就是,直接退宫,妃母名下宫女子不就有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