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乘的马车已毁,姜玥回府时,坐的是杜彦白派人准备的车马。
“这里离姜府不远,不如我亲自送你回去?”杜彦白对姜玥十分热切。
何良看得皇帝不急太监急,心道要是陆爷有这一半的热切,指不定早已经把姜小姐娶进门了……
“槽帮琐事繁多,杜二当家的还是先将帮内的事处理了吧,过几日再登门也不迟。”他出言劝阻。
杜彦白一想也是,于是目送姜玥和陆南风二人坐上了马车。
马车上还有那被抓来的老掌柜,老掌柜腿脚不便骑不得马,故而才坐了车,一路上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愣是没发出半点声
响。
“那刘嬷嬷这么放肆,你打算如何处置?”陆南风问姜玥。
姜玥正支起下巴瞧着马车外头的风景愣神,忽而听他问出这么一句,想了想道:“我听她总嚷嚷说要把小葵卖进窑子,不如找个
老鸨将她发卖了,让她去窑子里长长见识。”
老掌柜心想天地良心,姜家的大家闺秀怎么竟口无遮拦到了这等地步?简直有辱斯文……
陆南风见她如此正儿八经地出馊主意,不免忍俊不禁:“哪个老鸨会要一个年近五十的婆子?”
姜玥一想也是,那些个青楼妓院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刘嬷嬷去了也定是干些扫地、烧水的粗活儿,和待在姜家倒也没太
大差别。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那,那要不干脆打五十大板,再扇二十个耳刮子?”
那老掌柜脸上已是有些绷不住了——天地良心,五十大板,再加二十个耳刮子?这些个大户人家闹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打得太少不足以惩戒,打得太多一不留神就会一命呜呼,今后你就别想再拿此人出气了。”陆南风道。
姜玥顿觉这座冰山比自己还腹黑,敢情留刘嬷嬷一条性命是为了随时能折腾,随时出气?
不过腹黑虽腹黑了些,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那你看该如何是好?”她虚心求教。
陆南风薄唇微动:“我看,当丢去江里喂鱼。”
“……”姜玥很想问问他与那条江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为何他要扔些如此腌臜的人下去,就不怕弄脏了那一江碧水?
“还是五十大板和二十耳刮子吧,最好是打得皮开肉绽,却半点也不伤筋骨的那种,要是她还敢为虎作伥,每隔十天半月我就教
训她一次,教训到她长记性为止。”姜玥认真说道。
“好,那便依你。”陆南风颔首。
马车来到姜府,大铜门紧闭着,两个褪尽了颜色的纸灯笼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何良下马,拿马鞭叩了叩门:“大白天的关什么门?陆爷回来了,快打开!”
里头久无动静,姜玥耳尖,听见从后院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甚是耳熟。
“不好,是小葵!”她心急如焚,跳下马车就要撞门。
“让开。”陆南风紧随其后下了马车,拎小鸡似的将姜玥拎到一边,一脚朝那铜门踹去。
他虽然高大,但侧面看去略显清瘦,这一脚却力道十足,震得那铜门嗡嗡作响。
只两脚,硕大的铜门就被踹开,那插在门上的木捎断做了两截。
姜玥急急朝后院跑去,一进院门就看到了被按在地上的小葵。
那刘嬷嬷正趾高气扬地拿着竹篾子打小葵的手,小葵被两个家丁按住动弹不得,不止手心、手背,就连整个手臂都布满了淤青
。
“我告诉你,你家小姐已被那陶荣华收房作妾了,看今后谁还敢护着你!”刘嬷嬷眉毛飞起,好不得意。
姜玥抄起陆南风腰上的配枪把子弹上膛,二话不说就朝刘嬷嬷那拿竹篾子的手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惊吓了看热闹的众人。
紧接着是刘嬷嬷杀猪般的惨叫声:“哎哟,我的手——”
刚哭天抢地地嚎了一嗓子,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站在院门口的姜玥和陆南风,那张脸也不知是因受了惊吓还是因失血过多,霎
时变得煞白。
“小葵。”姜玥连忙上前扶起她。
“小姐,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他们都说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回姜府了,可我不信,你不会把小葵丢下不管的……”小葵扑在姜
玥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哭得又是眼里又是鼻涕。
她七岁起就在姜玥身边伺候了,二人一同长大,可谓比亲姐妹还亲。
此刻看着小葵那双又青又紫,肿如馒头的手,姜玥心里就像猛地扎进了一根烧红的针。
她抬起头,看向那刘嬷嬷的眼神冷如地狱修罗。
刘嬷嬷捂着血流如注的右手,已是疼得快晕厥过去了。
姜玥几乎是一字一顿:“来人,把这个恶奴拖出去,乱棍打死!”
刘嬷嬷回过神来,急忙朝宁老夫人院子里哭嚎:“老夫人救救老奴,老奴教训这丫鬟可是您吩咐的……”
是了,没有宁氏在后头撑腰,刘嬷嬷又怎敢这么独断专行?
姜玥转目看向宁氏的院子:“祖母为何不肯出来,是不想与刘嬷嬷当面对质吗?”
“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夫人昨夜偶染风寒,今个儿一直歇着没起来呢,又怎会吩咐刘嬷嬷干出这样的事?”宁氏身边的
丫鬟怀卉连忙解释。
“你……你胡说八道,老夫人今个儿分明起来用了早膳!”刘嬷嬷一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话都一股脑往外说,“这事是
老夫人的主意,我不过就是个奴婢,我能做什么主……”
姜玥的目光在小葵惨不忍睹的手上停留良久,抬起头,眸中徐徐渗出冷意:“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奴婢,却还胆大包天敢动我的
人。如今我要叫人把你打死了,你那主子呢,可有出来为你说过一句话?”
一旁的怀卉伶牙俐齿地插起了嘴:“大小姐,您这话就不对了,老夫人怎么着也是您的祖母,您怎么能……”
然而话未说完就被姜玥冷声打断:“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祖母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下人的吗?”
怀卉见状不妙,立刻不敢再做声了。
心道大小姐平日里跟个面人似的,谁都能捏上一捏,也不知近来是怎么了,一下子变得如此不好对付……
说来也怪那刘嬷嬷,老夫人分明只叫刘嬷嬷给小葵一顿教训,刘嬷嬷倒好,一打就是半个时辰,这算是哪门子的教训,分明是
要闹出人命来才肯善罢甘休。
怀卉不吭声了,刘嬷嬷却还捂着那只伤手,扯着嗓子哀嚎得起劲儿:“大小姐,老奴可是看着您长大的,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
苦劳啊,您怎么能叫老奴去死呢……”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换来的是陆南风冷冰冰的一句:“堵上她的嘴,拖出去,打!”
眼瞅着何良等人拿着绳索和破布头过来了,刘嬷嬷吓得抖若筛糠,一下子没有了方才的蛮横:“小姐,小姐饶命啊……老奴知错
了,老奴知错了……”
“你知错有什么用?你知错,小葵这顿打就该活活白挨吗?”姜玥自是不打算放过她,冷眼看着她被堵上嘴拖出了院子。
随即,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板子声。
而这,瘫软在姜玥怀中的小葵早已晕厥了过去,何良赶紧将马车里那老掌柜请了下来,塞了两块银元:“老掌柜,这可是姜大小
姐身边唯一的丫鬟,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姜大小姐还不知要怎么心焦呢!”
老掌柜收了银元,似乎腿脚都变得利索了些,打开药箱就上前给小葵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