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澈与她解释着自己必须要先离开一段时间的原因,只着重说了老方丈身体恶化无力支撑,却是刻意避开缘故,没有提及了空的那一段不堪情事。尹素问安静听着又沉思半晌,倒是很懂事地没有再出言阻止,只不舍地问他。
“心澈哥哥,真的这样着急要走,一日都不能多留?这一走,真的还会回来吗?”
“不要担心,会回来的。事出紧急我自然要先回去,待寺中一切安排妥帖,我便赶回来接你。你重伤才愈,这最后一点巩固疗程一定不能前功尽弃。你且安心在这里听何姑娘的话,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
“那以后呢?”
“什么以后?”
心澈一时不解,见着她垂头丧气眸光黯然,瞬间才又明白过来。自己再返山寺,自然是坚定了为僧护寺的佛心,即便是再来接她又该如何安置呢。坠崖之初他只想尽力救她活命,山中日久又只想着让她能快些康复,更多的时候他都将自己当做一个身在其中的“旁观者”,关于那些以后与未来的事情他从来不愿刻意思索。直到有了外人频繁闯入、何采薇的种种暗示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是要为尹素问的以后做些什么准备了。
如今的他清楚看见了尹素问的恐惧,亦深知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他不能说亦不能给,只能在自我约束允许的范围之内给予她最大庇护。
“素素不要怕,接你出谷之后,何去何从都将由你自己决定。若你想要回家我便将你送回上原府去,若你不想回家便暂时先安置在山中的一处山洞之中。那山洞是我之前的清修之所,虽然简陋却也还算隐蔽安全,月间我曾去重新收拾过几次,添置了些基本的生活用度,你去那里暂时落脚还是足够的。这两个去处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不会反对,但你一定要记得,如今的你是缺失了部分记忆。上原府中的许多事情可能都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你要足够坚强才能好好地活在当下。”
自从月前定了要走的心思,心澈便几番入山找回了自己修行时所用的那一处山洞,又不辞辛劳地将山洞重新修整好以备尹素问出谷后居住使用。原本。重回上原府才是对尹素问恢复身体而言最好的选择,可是,真正的上原府情形却已与她如今的记忆所知完全相反,那里没有温暖慈爱的双亲、和睦相亲的家人,只有冰冷势力的府邸、残破不堪的爱情。每每思及此处。心澈便忍不住地忧心,更害怕她就那样随意欢快地选择了要回家的道路。一切都说不得,他便只能提前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循循善诱地做一些言语铺垫。
闻言的尹素问倒是没有直接答复他,只有些纠结地拉着他的衫袖不肯放手。
“心澈哥哥,近来接二连三地生了这样多的怪事,不知为何我忽然就有些害怕了。”
“害怕什么?”
“害怕我们会分开。”
“傻孩子,那不算分开。我们只是隔了一座山而已,无论你在上原府还是在东皇山,我始终都在云居寺。就在那里。远远看着你。所以,不要怕。”
“我知道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张府、没有什么婚约,我和你也永远都不会分开,对不对?”
她的神色有些急切,急于想要从心澈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心澈却只深深看她一眼,强笑着拍拍她微凉的面颊以示安慰。她天真又执着地问他,是不是从没有过那些悲伤的过往,是不是可以永远和自己在一起。这样的问话。他不能否认又不能承认,只有静默。
灯花一闪,灯芯燃尽的油灯在一声轻微的扑簌之后忽然就灭了。有一个柔软又坚定的声音轻叹一声。
“对,一定是这样的。”
窗外划过几颗流星。闪着莹莹光辉照的屋内一亮。心澈眼前微影轻晃,还未来得及回头,唇上便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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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起,一推门便见着何采薇正在门外候着。她背对着竹门正斜倚着栏杆呆,像是在想事情,也未能听见开门的声音。倒是心澈先打了招呼。
“阿弥陀佛,何姑娘是在等我?”
“心澈,哦,师父早安。”
回过神来的何采薇有一瞬间失态,而后才又迅端了身旁的托盘笑着看他。
“喏,刚做好的早饭,还热着呢。知道师父今日要上山,便早早做好在这里候着了。”
“有劳何姑娘了。”
心澈向她行个合十礼,又解释说自己的回寺之举乃是昨夜里才仓促决定的,时间紧迫未来得及与她相说还请她勿要介意。何采薇也不介意,笑笑说着已经听了尹素问与自己唠叨,所以才特意前来道别。
“师父,素素说你走得匆忙,再回来之时可能也要接她一同出谷去了。知道这个消息,我这心里是着实不好受的。上次那一番话,采薇说得确实是意气了些,师父若是愿意,其实??????”
“何姑娘。无需遗憾,更无需自责,你给予我的恩情帮助无须赘述皆已留在心中,此番无论我要归寺还是要带素素离开,皆是在我深思熟虑之后所做的决定。你只身深山之中,生活原本不易却仍是毫不犹豫地救人性命、护人周全,心澈已经感激涕零无以言表了。剩下的事情便是我要去做的了,无妨,你我有缘总会再见的。”
他打断她的话,言说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与离别之意,又嘱咐她好生照顾自己。他从不善与人相处,更加不会揣测女子的心思,只知道在自己的问题上,何采薇似乎总是有些反复纠结、阴晴不定,遂直抒胸臆表明了去意。直至多年之后,当他同样深陷一段深情而无法自拔之时,他才会知道,那所有的纠结反复与阴晴不定,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字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