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可没等救她的人到来,床边的章二好像察觉了什么,抬眼往屋中仅有的几个能藏人的地方看了一遍,然后站起了身。
他在屋中踱步,有意放重地脚步将地板踩得笃笃作响。
婉婉双目圆睁,恐惧到极点时甚至忘记了要呼吸。
但下一刻,章二的脸陡然出现在夹层间隙,婉婉崩溃地惊叫出声,仓惶挣扎着想往后躲开,背部却已紧贴墙壁无处躲藏。
章二狞笑着挥开柜子,一把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将人拽了出来。
“你太香了……”
她身上特殊的香气同这屋里俗气的艳香格格不入,章二先前在侯府花园近距离闻过一次后,就再也没能忘掉。
找到人后,屋里的门便重新关上。
章家的侍卫远远守在回廊入口处,隐约能听见里头女孩子起先声嘶力竭的斥责,渐渐变成了细弱又无助的哭求声。
但突然间,
屋里骤然传出一声姑娘家尖利的叫喊,紧接着只听——“砰!”地一脆声,屋里瓷器碎裂之余,还掺杂了男人的闷哼。
回廊入口处值守的侍卫顿时警醒,一个箭步急冲了过去。
哐当一声推开门,侍卫眼角余光只瞥见屏风后人影一闪而过,婉婉染红了半张脸,正惊惶失措朝门外奔来。
“站住!”
侍卫眼疾手快,伸臂想要将人拦下。
谁知二人迎面碰上时,她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撞开了身形魁梧的侍卫,拼命夺门而出。
“抓住她!抓住那个贱人!”
屋中一地狼藉中混杂了破裂的瓷片、打翻的酒盏,还有散落四处的女子外裳。
章二捂着血流不止的额角瘫坐在脚踏上,阴鸷的目光望向窗外,狠狠盯着婉婉慌不择路奔逃的背影。
方才将她从夹层中拖出来,她惊吓不已,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反抗,宛若欲拒还迎,除了平添兴致,没有别的作用。
而后他将她扔倒在地,她从挣扎变成了哭泣、求饶,一副又可怜又柔弱的模样,唯独没有足够让他放在眼里的凶狠。
可是再后来……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章二百思不得其解,额头也一阵阵地作痛,血迹捂不住,顺着鬓边流淌进了眼睛里,猩红的目光扫过一地碎片,忽然落在了地毯中打翻的酒盏上。
那是用来助兴的鹿血酒,以新鲜鹿血入酒,颜色赤红如血。
他当时将酒盏递给她,她无论如何不肯喝,还一味不自量力地想跑,惹得他不耐烦了,俯身一把捏住她的下颌,直接将整壶鹿血酒汩汩往她口中倾倒。
美人连落魄惨状都还是赏心悦目的,章二享受看她秀眉蹙起的模样,她不肯吞咽,赤红的酒液沿着脸颊脖颈洒了一身……
然后,她就被逼急了发了疯。
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抬手抓过倒在地上的花瓶,当头给了他一下,力气之大、动作之迅猛,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这么个疯女人,莫不是有什么癔症吧?
回廊下,婉婉扶着栏杆踉踉跄跄,慌不择路的奔逃。
方才的烈酒强灌入喉,教她浑身现在火烧一样的难受,脑子里唯一仅存的一点神志反复地在告诉她,一直往前跑,绝不能再被章二抓回去。
绝不能……千万不能!
她的脚步和心跳一样紊乱,跌跌撞撞。
那是什么酒啊,能教人浑身发软,她觉得站不稳,手脚都开始渐渐脱力,眼前看东西也越来越扭曲,入目的东西全都弯弯曲曲地不成样子。
而且好热,从身体里发出的热意,还有强烈的渴望。
婉婉也分不清是身体里究竟在渴望什么,脑海里却一个劲儿浮现出表哥的面容,特别希望此时此刻他在跟前,能……抱抱她。
很快,她就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婉婉吓得一颤,顿时如同误入猎人陷阱的小兽一般,惊声尖叫、挣扎起来。
然而对方胸膛坚实宽阔,碰撞的瞬间不躲不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双肩,不着痕迹、却又强硬地将她控制在了面前。
婉婉挣不脱,双目朦胧盈泪又导致看不清,但下一刻,她就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佛偈香。
“表哥?”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眼圈通红地茫然怔住片刻,鼻腔里猛地冲上来一股铺天盖地的酸楚,立刻用尽全力朝他扑了过去,一心要在他怀里找个地方躲藏。
“表哥……表哥……”
婉婉身上的外裳已被剥落尽,只剩一袭雪白的中衣,此时半边脸颊染红,暗红的痕迹从下颌、脖颈一直延伸进领口,又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嗓子已经哭得嘶哑,还在放声大哭。
陆珏扶着婉婉滚烫的身体,她摇摇欲坠,寻到庇护后就像一朵迅速凋谢的花儿,彻底脱力瘫软下去。
他的手臂拦腰支撑着她,广袖舒展堪堪挡住她沾满污迹的身上,下一刻抬眸,陆珏的目光便正对上拐角处捂着满头血追出来的章二。
章家竟敢从他眼皮子底下劫人……
陆珏周身骤然生寒,那股杀伐戾气形成强烈的威压之势,逼得远处的章二心头都不可抑制地发憷。
庭院里无声无息便四处横陈的尸体,教章二慌乱间收不住步子,顿时冷不防跌了个四脚朝天。
“处理干净,不留活口。”
陆珏寒声留下吩咐给长言,并没功夫多逗留,抱起脱力的婉婉便径直出了这腌臜院子。
马车上不算很宽敞,他拿件披风将婉婉半裹住,放在腿上抱着,而后用小立柜上的茶水打湿了手帕,擦她脸上颈间的暗红。
章二用来助兴的鹿血酒,比街市上的普通鹿血酒野蛮许多,以大量新鲜鹿血入酒,腥味甚重。
冷风萧肃的天,婉婉却在不停地冒汗,又不停地往他怀里瑟缩。
陆珏把她揽在怀里,捏着下颌控制住,直到擦净了她面上一层酒渍,才发现她皮肤上并非是被血迹染红,而是从内至外透出来,不正常的、情念所致的潮红。
男人在有些方面是无师自通的,他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那酒里不止鹿血,还有药,下三滥的药。
陆珏的眉尖不由得紧蹙起来,屈指沉沉一声敲在车壁上,“改道,去最近的医馆。”
但婉婉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也受不住了。
她的呼吸已越发沉重、滚烫,忍得浑身颤抖、牙关打颤也无济于事,鼻尖萦绕的佛偈香气此刻于她而言倒像是蛊毒一样,驱使着她不由自主摸索着攀上他的肩颈。
陆珏心知肚明她想做什么,抬手抓住她的小臂,稍用了点力就要将她拽下来。
“表哥……”
婉婉难受得直哭,绵软地声音哑地好似要化开一般。
她不愿意放手,实在太不想离开他了,不仅不想离开,还想跟他再贴近一点。
她婉声求他,“表哥,让我离你近、近一点行吗……近一点点就好了……”
婉婉心里明明羞耻、害怕来回翻涌,身体和脑子却不受控制,胸/脯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不止,好像身体不属于自己似得朝他靠过去,将滚烫的脸颊贴上他略带凉意的颈侧。
舒服些了,但其实还远远不够,她想要更多。
可脑海里仅剩的一点点神志全都竭力告诉她,表哥并不喜欢这样,若再过分越界,他日后就不会对她那么好了,所以绝不能再得寸进尺。
婉婉不停地发抖,眉尖紧紧皱在一起,实在忍不住,只好张口咬住了他肩头的衣裳。
陆珏滞了片刻。
而后,他将抓在她小臂上的手,转而覆上了她光滑的后颈,他的手掌很凉,多少带给她一些慰藉。
一盏茶的功夫后,马车停在医馆门前。
陆珏将人抱进去时,婉婉的神志已然被酒劲儿和药劲儿磋磨得所剩无几,媚态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每一分眼神都盛满蛊惑。
馆中值守的医师不过看诊时多瞧了一眼,触及陆珏眸中凛冽寒意,连忙唤来了后院的医女前来照料。
备水、药浴。
陆珏亲自入浴间,将婉婉的雪衣脱下,只余贴身的心衣和亵裤,而后将她放进了热腾腾地药水中,指尖带着几分力道落在她肩上,就足以教她听话不乱动。
两个医女见此情景,难免俱是一怔。
合欢药顾名思义合欢即可解,可既然舍近求远来医馆解药,就证明二人理应并非亲密之人,但两人此间举动却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浴间水汽氤氲,一点一滴积聚起来。
他站在浴桶边旁观她的难耐,容色覆清霜,长睫垂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教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婉婉的唇已经被她自己咬破了,珍珠耳夹只孤零零剩下一只,将小小的耳垂掐得鲜红欲滴,好似都肿了。
陆珏指尖稍抬,灵巧捏住耳夹的活扣。
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伴随着活扣松开,婉婉却忽而蹙眉嘤咛一声,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望向他,目光涣散朦胧,像是隔了一层雾气。
浪潮一瞬汹涌而来,淹没了她的神智。
婉婉本能地寻着渴望侧过脸,张开渗血的红唇,咬住了他的指尖。
柔软的唇瓣触感温热,陆珏动作一顿,掌心的珍珠耳夹一时不慎掉进了水里,在满室寂静中发出叮咚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