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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
这是穆震离开后的第一晚。
这一夜,沈湄时睡时醒。
等到了往常穆震准备起身上朝的时辰,若是平时这个点沈湄依旧还在沉睡。
但今天,她不知怎地，忽然就醒了。
沈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层层叠叠的床帐，她瞧见了窗外面仍旧昏暗的天色。
这一醒，困意瞬间就消散了。
在床榻上来回滚了两三圈,沈湄揉了揉额角，认命地坐起身。
“来人。”
昨夜负责值夜的是连翘，听到内室里传来沈湄的声音，连翘连忙端起烛台，轻轻地推开内室的门。
“夫人”连翘悄悄探头望进来，一眼便看见沈湄正坐在床边,撩起一边的床帐。
“您醒了”
连翘一边道，一边赶紧进屋。
她先用烛台将内室灯火点亮，然后将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严严实实地披在沈湄的肩上。
“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连翘疑惑地问道,她将床帐挂起，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现在时辰还早，您要不要再睡一会”
时辰还早，天气还冷。
沈湄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摇了摇头,“睡不着了,取热水过来吧。”
“是。”
连翘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因沈湄已经醒了，正院渐次灯火通明起来。
等沈湄从净房出来，崔嬷嬷已经在梳妆台前等待。
梳洗过后的沈湄面容还带着一丝水气，脸颊上透出红润的光泽，可眉眼间隐隐带着一丝倦色。
崔嬷嬷看出了，却没有出口。
“一早就觉着比昨日更冷了些，我吩咐厨房今儿的红枣羹多放了些姜丝，一会您多喝些，去去寒气。”
沈湄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离请安的时候还早，简单地喝了一碗红枣羹，又写了两张字，沈湄才带着紫鸢去宁安堂给太夫人请安。
恰巧，昨夜太夫人心里惦记着穆震，也没睡好，早早地就醒了。
沈湄进屋的时候，太夫人已经坐在堂屋里喝着热热的姜茶。
丫鬟掀起门帘，沈湄脚步轻轻地迈进门槛。
“来了”
太夫人放下茶碗，拭了拭嘴角
角。
沈湄面上带着一丝浅笑，上前屈膝请安行礼。
“起来吧。”
太夫人轻声道。
太夫人望过来，沈湄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不可避免地都看到了对方眉眼间隐隐带着的疲惫。
太夫人一怔，紧接着昨日心底憋着的这口气瞬间就散了。
身为一位母亲，平日里再讲公道，可当涉及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母亲的心里总是带着偏颇。
太夫人轻叹一声，冲着沈湄招招手，声音温和，态度慈爱，“坐吧。”
闲话两句，其他人也到了。
今儿太夫人精神不济，众人围着了不到半刻钟的时候，太——人就让散了。
沈湄带着人刚迈出门，身后忽然有一道娇娇的声音唤道“母亲。”
沈湄有些诧异地转过身，一眼就望见穆清熙身着绣着海棠花的袄裙，俏丽明媚地站在门边。
沈湄望了一眼，却皱了皱眉。
她快步上前两步，拽开脖颈处斗篷的带子，下一秒沈湄手上一抖，斗篷飞扬开来就披在了穆清熙的身上。
穆清熙一愣，然后瞬间笑颜如花。
沈湄瞪了她一眼，“天这么冷，还穿得这么少站在外面。”
穆清熙水汪汪的大眼睛完成一对月牙，看起来娇俏又可爱。
“我没事，”她晃了晃手中的手炉，“我身上暖得很。”
沈湄无奈地望着她，穆清熙伸出白皙肉乎的手指拽了拽沈湄的衣袖，“母亲，中午我过去找您用膳，可好”
“好呀，”沈湄笑着点头，“午膳我等你来。”
“嗯”
穆清熙高兴地重重地点点头，动作利落地将斗篷还给沈湄，“母亲，您心路滑。”
“好，”沈湄抚了抚穆清熙鬓边的碎发，笑着道“快进去吧。”
中午的午膳，有穆清熙过来陪着。
晚上的晚膳，有何芙过来陪着。
就这样一连五天，天天如此。
姑嫂两个在沈湄的眼中都还是姑娘，居然会体贴，沈湄心里既熨帖又酸涩。
隔几日，沈湄进宫的时候，特地将这一段讲给太后娘娘听。
太后娘娘听了心里也是高兴，继母与子女之间能相处和睦，太后娘娘心里担心得这桩事也放下了。
“上次太夫人带世子夫人进宫请安，我瞧
瞧着何家姑娘就是个好孩子，穆震的眼光果然不错。”
一语双关，感觉到太夫人饱含笑意的目光，沈湄脸颊微红。
“下次你进宫的时候，可以带她们进来给我瞧瞧，起来也好些时候没见过了。”
“好。”
沈湄一边力道十足地揉着太后娘娘的肩膀，一边笑着迎了一声。
“若让清熙知道，可会开心坏了。”
“清熙活泼俏皮，平素爱出门，这几日天冷太夫人拘着她，已经快要闷坏了。”
太后娘娘听着忍不住跟着乐了。
寿康宫里太后娘娘与沈湄相谈甚欢，时不时能听见愉悦的笑声从屋里传出。
刚刚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皇上闻声驻足不动，摆手压下宫女们请安的声音。
皇上悄悄地靠近窗边，细细地侧耳倾听。
接到消息的陈嬷嬷快步走过来，悄声地行礼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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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皇上请安。”
屋里的两人根本毫无察觉，闲话得正起劲。
皇上驻足听了半刻，来时冷着的脸色霎时消融了好些。
主子没让禀报，自然没有人敢动。
听了一会，出乎所有人意料，皇上根本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往院门外走去。
梁盛一挥浮尘，侍候的人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寿康宫门外，皇上脚步微顿。
“这些日子因-淑嫔的事，母后一直心情郁郁，已经难得见母后如此开怀。”
陈嬷嬷微笑着点头，“皇上所言极是，县君每次进宫请安，太后娘娘都开心。”
皇上轻叹一声，“让御膳房仔细伺候，午膳多上些端宁爱吃的菜，让端宁陪着母后好好用。朕还有事，等晚上再过来给母后请安。”
皇上完，便直接上了御辇带着人走了。
陪着太后娘娘用过午膳，沈湄已经很熟悉地进了西配殿正要准备午歇。
在沈湄刚要躺上床榻的时候，忽然间有太监脚步仓皇地跑着进来。
沈湄诧异地站起身，不由得走到窗边朝外望去。
“这是怎么了”
现在宫里人人都知道，沈湄很得太后娘娘的喜爱和看重，因此西配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待沈湄十分恭敬心。
紫鸢跟着上前，仔细地辨认了一下，仍带了一丝不确定地开口，“瞧着好像是储秀宫的太监
监”
西配殿伺候的宫女忙出声道“回县君的话，紫鸢姐姐的没错，正是储秀宫的太监。”
沈湄心底一惊，“可是淑嫔娘娘的胎相不好”
宫女嘲讽地撇撇嘴，“淑嫔娘娘孕期辛苦，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十分关心。”
宫里话都很隐晦，若不是沈湄一眼不错地瞧着宫女的神色，都差点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挥挥手让宫女退下去，紫鸢望着沈湄沉静的脸色，心里有些慌，她轻声问道。
“夫人，您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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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湄站在窗边，隐约听见正殿里似乎有高扬的话声传出。
“我在想，太后娘娘若有事要忙，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告退免得耽误太后娘娘的事情。”
“娘娘没发话，这个。”
紫鸢有些犹豫，“要不奴婢先去找陈嬷嬷问问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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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湄点点头，低声应了。
紫鸢悄悄过去的时候，太后娘娘手里攥着佛珠，指尖捏得紧紧的，眉头皱起，双眸微合地靠在侧间里大迎枕上。
有宫女轻手轻脚地靠近陈嬷嬷耳边低语了两句，陈嬷嬷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什么事”
太后娘娘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陈嬷嬷便照实了，“县君担心您，特地派紫鸢过来问问。县君本想自己过来，又怕场合不合适。”
沈湄待陈嬷嬷一直礼貌有加，陈嬷嬷自然时不时帮着沈湄好话。
太后听着，紧皱的眉头顿时松了两分。
“今日不巧，淑嫔那哀家要过去瞧瞧，你命人将端宁好生地送出宫去。”
太后娘娘轻叹了口气，喃喃一句，百般滋味在心头。
“淑嫔这性子，哀家真不盼着得个皇子。”
陈嬷嬷心底一颤，忙低下头去，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等沈湄回府后去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还一脸诧异。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沈湄行礼后起身，浅浅一笑，“太后娘娘有事要忙，我就先告退了。”
太夫人端着茶杯微微一顿，瞧着沈湄面色如常，看不出异样，才略略颔首。
“哦，太后娘娘既然有事，你确实不宜打扰。”
“母亲的是。”
沈湄笑着点头，神情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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