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蔚解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摊在了桌子上。
虽然早有预料,但众人还是被眼前的东西晃瞎了眼!
三根大黄鱼,若干根小黄鱼,还有两三摞美钞,另有崭新的,一捆捆刚刚发行的法币七八摞!
几个人都不由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底默默估算着这批赃物的价值。
“孝先,你查点一下,看看一共有多少。”耿朝忠略微抬了抬下颌,对郭孝先说。
郭孝先伸出颤抖的手,开始仔细清点,片刻后,抬头道:
“大黄鱼三条,一条兑换法币2000块,共计6000块。小黄鱼10根,合计3000块。美钞300美元,估计也有个6000块。还有法币,都是10块钱一张的,一共面值6000元。算起来,大约有两万多法币。”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此时法币尚未大幅贬值,价值和大洋相比差不了太多,算起来,至少也有一万五千块大洋!
刘一班在岛城的时候,攒了好几年,也才三万多块大洋的身家,这笔钱,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耿朝忠拿起法币,点了点,开口道:
“法币分了,其余金条美钞全部上交,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钞票人人爱,但就这么公然分赃,也实在是太出格了吧?
大家还都是在校生,深受黄埔不爱财之校训,也还远远没有政府高官那么厚颜无耻,虽然内心都想要,但还真拉不下这个脸,一时之间,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耿朝忠瞥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冷笑道:
“怎么,不想要?不想要那就都上交。不过得留一点给克成和可夫治伤。”
说完,伸手卷起包袱,看样子真要上交。
“慢着,”王剑秋看了耿朝忠一眼,突然开口了,“弟兄们奔波一场,拿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不过6000法币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说的也是,那就分1000,其余上交。”耿朝忠呵呵一笑。
“1000也有点太少了吧,医药费都不够......”郝可夫在旁边嘟囔。
“那多少合适?”耿朝忠一摊手。
“3000吧!不多也不少,刚刚好。”谢炎说道。
“对,3000好!”众人纷纷点头。
3000法币,如果均分的话,每个人怎么地也得拿个两三百,现在在特务处干活,每个月的津贴也就二十几块,这也相当于大半年的工资了。
耿朝忠失笑,数了3400法币,从中拿出400,作为胡克成的医药费,剩下的交给众人平分。
不过郭孝先很自觉,只拿了100参与费,剩下自觉功劳有限的都少拿了一点。最后一数,还剩下600法币。
耿朝忠呵呵一笑,从600里拿出两张,然后把剩下的交给了郝可夫。
“都给克成吧!希望他能醒过来。”
说起克成,大家都低下了头。
这个功劳,如果没有克成舍命相搏,哪里能找到线索?说不定,这周春林早就把两人杀掉逃之夭夭了。
大家又默默的从自己的那一份里掏出几张,递给了郝可夫。
“好了,去看看那家伙审的怎么样了。”
耿朝忠卷起包袱,递给了云蔚,然后走出了房门。
走进审讯室一看,周春林赤裸着上身,早就被余主任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这鞭子可都带了倒刺泡了盐水,一方面是让犯人更痛苦,另一方面也防止用刑过度,犯人伤口感染死亡。
看到耿朝忠走进来,余主任挥手让手下停了下来,笑道:
“方组长,幸不辱命,这混蛋愿意招供了!”
旁边的周春林欲哭无泪——我特么早就想招了好吧?
“多谢多谢,余主任辛苦了,”耿朝忠拱拱手,转头看向周春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怎么样,周春林,余主任的这个开胃菜还满意吧?”
周春林睁大眼睛,拼命的点头,耿朝忠一愣,发出惊奇的喊叫:
“居然很满意?余主任,再给他加个餐!”
周春林涨红了脸,又开始拼命摇头。
“不满意?余主任,周兄弟不喜欢竹笋炒肉,咱就换个别的吧!”
耿朝忠笑眯眯的看向余主任。
“哈哈,看来是我招待不周了,那就再换个花样!”余主任很配合,这方途看着年轻,倒是个妙人,实在是对他的胃口。
周春林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样子很是凄惨可怜。
“算了算了,余主任,周兄弟也怪可怜的,放下来我跟他唠唠嗑吧!”耿朝忠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余主任挥挥手,几个手下把周春林放了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耿朝忠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看着匍匐在面前的周春林。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周春林的脸上。
“我,我,我,”周春林抬起头,连说了三个我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不傻,虽然刑讯挨不过,但他心里也清楚,只要承认了罪名,那就是一个死字!
等了半晌,周春来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不说是吧?”耿朝忠的脸阴了下来,“看来还是吃的不饱啊!”
“我说,我说,”周春林突然跪倒在地,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耿朝忠,“但是,长官能不能保我不死?”
啪的一声响,耿朝忠一脚把周春林揣了个仰面朝天。
“来了这里,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余主任,辛苦了!”
余主任使个眼色,几个手下又把周春林架了起来,朝着旁边的老虎凳走了过去。
“长官,长官,我可以立功啊!”周春林崩溃了,眼泪鼻涕混着血水,在污浊的脸上肆意滂沱。
“说吧!如果能说点有价值的消息,那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耿朝忠言语间有点松动。
周春林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一下子爬了过来,开口道:
“有,我可以戴罪立功!我知道我的上线!”
“老老实实,从头说起。”耿朝忠没有搭理。
周春林双眼无神的看向远方,陷入了回忆中,片刻后,他终于开口了:
“三年前,我刚刚从广州来到上海,在美林洋行谋了一份差事,刚干了不到半年,突然有一个叫迟永宁的人找到我,说想请我接一条分机电话线路,报酬是100大洋。当时我刚来上海没多久,经济上很紧张,也想捞一点外快,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技术,当时中国懂的人很少,我也是在美林洋行才学到了这个技术,只要分机数小于三个,一般人根本听不出差别。我在美林洋行,可以做到八个分机互相接听。当时我也很得意,可是这个技术没什么实用价值,除非卖到美国才能有用。
那个迟永宁告诉我,他可以帮我联系美国人,把这个技术申请专利,我就相信了。
后来,我又为他接了好几条线路,他给我的钱也越来越多,开始的时候是大洋,后来就直接给美钞。我也是鬼迷心窍,就一直答应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接的那条电话线是南京国民政府通到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内线电话,那个迟永宁也不是中国人,而是日本人,名字叫池内保雄,他在警备司令部附近挖了一条地道,设了一个分机,只要南京打电话到警备司令部,他那里都可以接听到。
当时我大吃一惊,想要拒绝,但是他说,如果我不为他工作,就会把这一切抖露出去,我在他的要挟下,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
说到这里,周春林突然大哭起来,开口道:
“长官,我真的是被迫的啊!我也不想出卖国家,可是我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啊!”
“这么说,你也是被迫的,那也算情有可原。”耿朝忠惋惜的点点头,“继续吧!”
周春林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
“后来,上海电话局开始招人,我就按照池内保雄的安排,进入了上海电话局,后来因为我工作出色,又被保荐到了南京电话局。来南京前,池内保雄说南京电话局守备森严,为防暴露,对我进行了几个月的培训,学了一些......”
“等等!”耿朝忠打断了周春林的自述,“这个池内保雄在上海培训你的地方在哪里?还有,你现在怎么跟他联系?”
“我当时是蒙着眼去的,具体的地点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座三层小楼,就跟这间差不多大小。还有,周围很安静,跟我一块培训的,还有几个人,都是中国人。我们之间互相都不认识。”周春林絮絮叨叨的说道。
“那你平时怎么跟池内保雄联系?你刚才说,你能找到他?”耿朝忠问道。
“能!我会把在电话局听到的消息放到一个地方,他一定会到那里去取!”
“放到哪里?”耿朝忠睁大了眼睛。
“就在鼓楼街附近,名字叫聚祥茶馆,我会把消息用牛皮纸包好,埋在二楼的一盆兰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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