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边的护士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像在犹豫什么。
鹰钩鼻恶狠狠道:“现在知道痛了吧?你小子前几天可得意呢,这会儿怎么动都动不了啦?噢,今天的阳光可真好。”
谢迟安蜷缩在地上,双手交叠覆于额前,指尖微拢,宛如濒死的蝴蝶最后扇动残破的翅膀。
一样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微微的响。
那是一个香水瓶。
护士见到这一幕,下定了决心,喊道:“他对香水过敏!”
护士为鹰钩鼻填写过处方单,知道鹰钩鼻的病是过敏症,对香味尤其敏感。
她权衡了很久,鹰钩鼻这几个不靠谱的队友绝不会帮她过关,她一个人也没能力通关。但是这个少年很强,品性也比鹰钩鼻他们好多了……她卖他一个好,或许能得到回报。
鹰钩鼻闻言怒视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婊|子到底帮谁!”
然而已经晚了,他看见少年极艰难地摸起地上的香水瓶,然后对准他,按下按钮。
劣质的香水味充斥着整个输液厅,许多人都被呛得直咳嗽。
“啊啊啊啊啊!!!”鹰钩鼻捂住眼睛,痛苦地嘶嚎起来,浑身上下的小红点都变成一粒一粒的大疙瘩,他不停去挠身上的皮肤,“痒,好痒——”
鹰钩鼻自顾不暇,季青临见状立马去把窗户关上窗帘拉好,室内重归昏暗。
因为是白天,光线并不是很黑。
第四天的症状显然比第一天要严重多了,即便阳光消失,谢迟安的状态也并没有好转。
在解决掉鹰钩鼻后,谢迟安手中的香水瓶就滑落到地上,被晒出来的一身伤也没有消退。
他伏在阴影里,皮肤手背都是大大小小的灼伤,比沈浮白之前一身疤痕的模样还要恐怖。
江阔和沈浮白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偌大的输液厅里倒了一地人,那些狼狈不堪的玩家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掉的,而窗前的地面上——缩着一名清瘦的少年。
江阔瞳孔一缩。
安安——
谢迟安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声声焦急,字字担忧,还透着无比的自责。那一遍遍的呼唤,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
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感到有人紧紧拥抱住他。谢迟安偏头,一只手掌捧住他的脸,摘下他的墨镜。
江阔在看到谢迟安一身晒伤的时候便已心痛难以言喻。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一会儿……
谢迟安的眼睛被墨镜挡住大部分光,没有瞎,只是一时睁不开。有帽子和围巾遮挡,脸倒是完好无损,仍旧很好看。
——即便面目全非了,自带十层滤镜的江阔也会觉得谢迟安是最好看的。
谢迟安靠在江阔怀里轻唤了声:“哥哥……”
江阔眸色微颤,低声道:“安安,你不要有事,我带你找到你哥哥。”
谢迟安抓住他手臂,固执地唤了声:“……哥哥。”
江阔一怔,突然眼眶有些涩。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弟弟。”
谢迟安却是牵起唇角,轻轻笑了。
“我知道你总会来。只要你来了,都不算迟。”
谢君未迟来,予我长安好。
哥哥,我谢迟安,该谢的是你。
“谁伤了你?”江阔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把墨镜重新戴回谢迟安脸上。
“那边那个,他怕香水。我之前在医院拿了一个。”谢迟安道。
江阔横抱着谢迟安,拾起地上的香水瓶,缓步走到鹰钩鼻眼前。
鹰钩鼻还在抓着身上的痒,见江阔逼近,惊恐地退后:“你,你要干什么?”
江阔晃了晃手中的香水瓶:“我只把这瓶香水喷完。喷完后你还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命了。”
利用病症弱点,是可以杀死病人的。
谢迟安刚才差点就死了,在烈火焚身的痛苦中活活晒死。
“不,不要,不要啊!!!”鹰钩鼻恐惧地摇头,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浓烈香味。
当整整一瓶香水喷完后,鹰钩鼻停止了抓痒的动作,直挺挺倒在地上。
过敏死了。
江阔平静地丢下香水瓶:“看来你运气不太好。”
大厅内其他人看着这一幕,都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杀了人,手一点儿也没抖过。
而白发少年从始至终容色淡淡,一言不发。
太可怕了。
逃杀游戏里,杀人很平常,可他们怎么能在杀人的时候那么冷静?
对此只能说——如果把你们丢到江阔或谢迟安的第一关闯一闯,如果你没有死在关卡里,如果你没有成为一个疯子,那么恭喜你,你也会成为一个这么冷静的人。
由于这一出,江阔抱着谢迟安离开,另外三人跟出去的时候,没有人敢阻拦。
护士忍不住出声道:“等等!请问,我,我能加入你们么?”
几人停下脚步。
谢迟安说:“让她跟上。”
护士刚才帮了他们,这会儿丢下她不管,她一定会承受大厅里那群玩家的怒火。
谢迟安他们没有不同意,护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
江阔杀死鹰钩鼻的那一幕她还是心有余悸。
“处方单拿到了?”谢迟安问。
“嗯。”江阔说。
“放心,他出手,想失败都难。”沈浮白道。
他们去拿处方单的时候,江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加快速度,一副急着回去的模样。
现在看来,难道是心灵感应?江阔察觉到谢迟安有危险,这才十万火急地赶回来?
这也太玄妙了。
但爱情本就是这么玄妙的东西。
谢迟安还不能走动,江阔抱着他没什么不对。只是知晓两人关系后的队友们都有些不对劲了。
沈浮白默默决定下次要拉着家里那口子展开报复,把这关吃的狗粮都给双倍吐回去。
谢迟安和江阔在对话。
谢迟安说:“你没必要杀他。”
他知道,江阔其实也不爱杀人的。
江阔:“抱歉,太生气了,没忍住。”他顿了顿,“我也不后悔。”
谢迟安:“看来这关里,我们还是得杀人啊。”
沈浮白:“……”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怎么这么熟练啊!
他还是不报复了,这对太凶残了。
不过听这话的意思,谢迟安是不打算使用这张处方单恢复健康?不然怎么会说出“我们还是得杀人”这种话。谢迟安目前在这关并没有沾过人命吧?
沈浮白陷入沉思。
这时,谢迟安又道:“我不用处方单正好。不然明天队伍里没有病人,就没人能靠近z了。”
沈浮白灵光一闪,眼中有异色。
他好像知道谢迟安打算做什么了。
这次他们遇到j医生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几乎是一出门就遇上了。
他们从一楼输液厅出来,而j医生就在一楼药房门口徘徊。
比起第一天的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一回合的寻找j医生简直是送分题。
但江阔和谢迟安都没有太大的意外。
除了沈浮白的幸运加成,还有一种可能。
纪凌川意识到了谢迟安这组是有可能解救他的玩家,所以有意识地出现在他们附近。
npc无法控制自己的具体行动,比如要j医生在医院到处跑他就不能一直在办公室睡大觉,但他至少可以选择在哪徘徊。
这一回,不是谢迟安寻找j。
是j在等他们。
“你们好,又见面了。”j医生主动朝他们走过来,轻车熟路地掏出钢笔接过处方单,“要填写什么病症呢?你们之中好像也只有一位病人了。”
身后离得很远的护士不算,谢迟安这一组目前只有谢迟安一个病人。
“太好了!赶紧把小谢的名字写上去,我们队伍就都健康了。”白不染道。
江阔却没说话。
谢迟安道:“姓名,纪凌川。”
江阔接话:“病症,心脏病。”
j医生手指一颤,钢笔险些掉落。
他慢慢抬头,嗫嚅了好几下嘴唇,最后低笑出声:“……你们真让我惊喜。”
谢迟安:“你守在药房门口,不就是希望我们说出这句话吗?”
“是的,我很希望。”j医生喃喃,竟有些热泪盈眶,“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能这么说。”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批玩家,他们有的能治好自己,有的病死在医院里。但从来没有人,愿意用处方单医治医院里的npc。
没有人会治病入膏肓的z先生。
更没有人想到,j医生也有病。
“那么现在你如愿了。”江阔说。
j医生几乎是颤抖着把处方单填好,沈浮白兑好药,把药给他的时候说了一句,“身体健康。”
j医生把药吃下去,连眼神都清明了许多。
他真挚道:“谢谢你们。但游戏还没结束,我得走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彻底结束这个游戏。”
j医生走了。
白不染从头到尾一脸懵逼:“小谢,不治你吗?”
王小苒疑惑道:“有心脏病的为什么是j医生呢?报告单上写的明明是郑扬帆啊……”
虽然一开始推测j医生才是真正的郑扬帆,但后来已经证实是错误的了。j医生长得与报纸上的郑扬帆完全不一样,怎么看都是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z先生是郑扬帆的几率更大一点。
沈浮白说:“小苒,你应该很清楚这个。”
“你是知道,世上有一样东西叫做换心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