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空荡荡的《朝声》练习室里仅剩下了路珏和宋忱两个人。
因为其余的练习生们早已耐不住铺天盖地地袭来的倦意,而陆续离开了。
路珏其实也累的够呛。
毕竟他前一天被迫起早贪黑地爬起来,为某个不知名的软糖品牌拍摄了广告。
算起来也大约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只是宋忱不走,他也不能走。
怕宋忱一个人留在这偌大的教室里训练会孤独。
也怕宋忱一个人待着会多想。
宋忱不是什么木头,也时刻注意着路珏的动态。
所以他大致能猜到路珏之所以宁可打破自己的作息,也要留在这里继续训练的缘由。
因此宋忱于心不忍地对路珏说了无数次:“要不你先回去睡觉吧。”
他再三保证道:“我自己再练会儿就行,真的。”
宋忱的心纠结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我不需要你陪”之类的话。
他甚至害怕,如果路珏开口劝他一起回宿舍的话,他会忍不住点头动摇。
但路珏没有。
他就像是会读心术,知道什么话能在最大程度上地宽解宋忱。
例如自己想努力,例如为了舞台,为了粉丝。
于是路珏开口说:“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不算是特地陪你的。”
“毕竟熬过凌晨,就是彩排。而彩排结束之后,就是我们该给那些每天不分昼夜地给我们投票的小朋友汇报成果的时候了。”
路珏说着,侧目看了宋忱一眼,继续道:“你应该懂那种心情吧?”
“要以百分百的努力和汗水回报那些期待着我们,并且也为我们的未来努力着的观众们。”
宋忱当然懂,不然他也不会坚持追了这么久的梦想。
也不会至今仍旧记得那几个曾经在微博上鼓励过他的用户名称。
只是最后,对路珏的心疼还是压过了宋忱努力的决心。
他看着那豆大的汗水从路珏的下巴处滴落,看着生物钟向来规律的路珏这会儿连撑开眼皮都有些困难的样子,突然有些难过。
比刚才被费忻舟他们批评了更难过。
就像是,让路珏为他突然的繁重外务和业务不精买了单。
于是宋忱感觉自己的那颗心就像是被泡在了柠檬皮里似的,酸酸涩涩的,还带着点苦。
“要不,还是早点回去睡会儿吧。”宋忱说,声音相较于以往哑了点。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单纯的心态作祟。
路珏眨了两下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睛,语气坚定地回答:“没事,再练会儿吧。”
他泛着轻微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宋忱的,自相矛盾地说着:“就算不是为了粉丝,也得为了你多坚持一会儿啊。”
“毕竟你肯定还想再练一会儿的吧?”路珏用疑问的语气,说着肯定的话。
他颇为认真地说:“而我的愿望,从来是当你的暖宝宝贴,而不是一个拽着你倒退的拖油瓶。”
宋忱听着训练室的角落处呼呼吹着的立扇声,用低声掩饰着自己的动容。
他说:“大夏天的,要什么暖宝宝贴。”
只是纵然宋忱把话说得小声,路珏也还是听见了。
他的耳朵里就像是装着一种名为“宋忱话语捕捉器”的东西。
无论他所处的环境有多么嘈杂,他也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听到宋忱低声说的那些话,然后给出反应。
就像是路珏也总是能从宋忱冷冷清清的表面下,读出对方心里的波澜与情绪变换那样。
而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对所谓任务对象的,过了界的在意。
于是路珏认真地解释道:“不是物理层面上的那种意思,而是希望在精神层面上温暖你。”
毫不意外的,脸皮比宣纸还薄的宋忱又被染上了一层薄红。
宋忱想,路珏当时跟他说的那句不会写词大概是假的。
毕竟对方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说出一堆很犯规的话。
例如初见面时,又例如现在。
宋忱没再接话,只是对着镜子继续细化自己的动作和情绪。
因为这几日里突如其来的忙碌让他弄丢了在歌曲末尾时心静的感觉。
宋忱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把末尾处的那三十秒的动作重复跳了千百遍。
至于为什么说“像”,因为宋忱到底是还由肉和血做的活生生的人。
需要睡眠,也会累。
宋忱只是单纯地不甘心。
不甘心浪费一个舞台,不甘心辜负大众的期待。
不甘心,让路珏于某个瞬间忽然发现,他所一直在追逐的光芒其实早就化为了不堪的烛火,微弱地不再值得他去奔赴。
于是直到天光破晓,宋忱都没有停歇。
但他也只是堪堪找到了些许情绪,仿佛手中流沙般会轻易失去的感觉。
这还不够,宋忱想。
他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他当下得到的一切。
大约早上七点。《朝声》组的练习生开始陆续进入教室。
为的是抓紧这在正式彩排前的短暂时间。
孟晗宇是第一个进训练室的。
毕竟他本着“感谢路珏,感谢全组的信任,所以一定要努力”的心态,自觉绝对不能给b组丢脸。
而孟晗宇进入练习室的时候,恰巧是路珏被宋忱劝着,刚在角落里躺下小憩没几分钟的时候。
孟晗宇认出在路珏身下垫的那件外套,是今年的春季时装周刚展览过的新款式,保守估计也得是直接奔着五六位数去的。
反倒是路珏盖在身上的那件,只是节目组统一发给练习生,用作早晚降温时挡风的外套。
于是孟晗宇不禁咋舌,感慨路总这外号不是浪得虚名,居然能这么不拘小节。
直到他走近了,才发现那件节目组发的外套上板板正正地写着“宋忱”两个字。
他这才恍然大悟地意识到,大概这就是“贴心好朋友”的标配吧。
一方怕另一方着凉,所以宁可大早上的穿着件短袖训练,也要把外套借给另一方盖着。
而那个另一方,则宁愿把自己的天价外□□脏,也得让对方的衣服干干净净的。
如果孟晗宇真的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断网练习生的话,他大概就真的信了。
可惜他每晚累的瘫倒在宿舍的床铺上时,最喜欢的就是刷一小会儿节目资讯来当作精神安慰。
于是,路珏和宋忱的那个瓜他当然是吃过的。
也正因为孟晗宇和路珏、宋忱是朝夕相处了小十天的人,所以反而对他俩平日里的黏糊有着更深刻的理解。
因而,此时此刻,无法再自己安慰自己只是友谊了的孟晗宇在心里发出了“有被秀到”的声音。
孟晗宇的目光流转于路珏和宋忱之间。
他看着他们两位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突然从咂嘴吃瓜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宋忱:“那个,宋老师,你们不会从昨天晚上我们离开开始,一直练到了现在吧?”
宋忱“嗯”了一声,向孟晗宇投去了一个“有什么问题吗”的眼神。
宋忱本身没什么不耐烦的意思,但是他不说话时,围绕在他周遭的气质太冷。
以至于孟晗宇其实不太敢在路珏不在边上的时候和他单独聊天。
于是孟晗宇只好悻悻地回答:“没事,没事。只是有点吃惊。”
就结束了这短暂又短暂的对话。
没过多久,盛闻和姜天逸聊着天进来了。
声音不算大,但是以宋忱对路珏的了解而言,却是足够把他吵醒的音量。
于是宋忱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盛闻他们小点声。
“噢。”盛闻顺着宋忱屈指指着的地方看见了直挺挺地躺在角落里的路珏,听话地放轻了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了,跟在围观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路珏。
他小声道:“路哥怎么睡着了都跟拍画报似的好看。”
被姜天逸轻拍了一下胳膊才走远了,绕到了训练室的另一侧温习动作。
宋忱却被盛闻如叹息般的感慨吸引了视线。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发觉路珏大概是真的累透了,所以即使是身处在这个不时有鞋子摩擦地板声音的训练室里也依旧睡得很熟。
就像是等待着被吻醒的王子。
宋忱不合时宜地想。
而因为宋忱他们所在的训练室没有窗户,所以晒不到熬人的夏日阳光。
但是同样的,也因此不透气,显得有些闷热。
以至于处于睡梦中的路珏自觉像个汉堡夹心似的被两件外套罩着,热得他有些不耐。
于是于无意识中伸出了半截胳膊。
冷白皮的手腕上,是路珏近期拍摄的某知名珠宝品牌送的银饰。
上面水滴状的挂饰正随着路珏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也晃乱了宋忱的心。
宋忱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愿意闷声不吭地陪着自己训练一个通宵,最后累了,也只是在自己随时能看到的角落小憩,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对方安安静静的睡颜的人,大概并不亚于伴奏里,那人收到了久未联系的笔友的来信,或者是出差良久的爱人终于归家了的欣喜。
于是那早已关掉了的立扇像是在宋忱的心里重启。
他忽然觉得自己躁动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原本的燥热也都随之远去。
“我好像,突然找到正确的情绪了。”宋忱想。
而带给他这份缪斯之感的人还安静地漫游在梦乡里。
作者有话要说:路珏(一脸严肃):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睡觉的。(bushi)
ps.通宵是个不好的行为,容易导致心律不齐之类的,小可爱们别学啊_(:3」∠)_